出发的前夜，基地指挥部灯火通明，最后一遍确认着行程细节和应急预案的空气仿佛都凝滞着。厉战将一切安排妥当，回到休息室时，已是深夜。
洛曦没有睡，蜷在沙发上等他，怀里抱着一个软垫，下巴搁在垫子上，眼神有些放空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听到开门声，他立刻抬起头，眼中闪过光亮，又迅速被一层薄薄的忧虑覆盖。
“哥哥，都安排好了吗？”他站起身，走过来接过厉战脱下的外套。
“嗯。”厉战应了一声，目光落在洛曦有些憔悴的小脸上，心头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。他伸手，用指腹轻轻抚过洛曦眼底淡淡的青色，“怎么还没睡？明天还要早起训练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，刻意避开了离别的话题，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。
“睡不着。”洛曦老实地回答，声音有些闷。他帮着厉战挂好外套，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，像只害怕被主人丢下的小动物。
厉战转身，将他轻轻拥入怀中。洛曦立刻环住他的腰，把脸埋在他胸前，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、混合着冷冽与淡淡硝烟的气息。这一次分别，不同以往在基地内的短暂分离，是要真正踏入未知的险地，归期未定，危险难测。
两人静静相拥，都没有说话，离愁别绪在沉默中无声地流淌，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头发涩。
“我去给你放水，泡个澡解解乏。”良久，洛曦率先打破沉默，声音还带着点鼻音。他想为哥哥做点什么，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好。”厉战松开他，看着他走进浴室忙碌的背影，眼神复杂。
浴室里水汽氤氲起来。洛曦试了试水温，又拿出厉战惯用的、带着松木清香的沐浴露。做完这些，他站在浴缸边，有些出神。
厉战走进来，从身后抱住他，下巴搁在他纤细的肩窝里，声音低沉：“一起？”
洛曦耳根微热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这一次共浴，没有了往日的羞涩与玩闹，多了几分沉静与缠绵。洛曦格外仔细地帮厉战擦洗，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伤疤时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，仿佛要将每一道轮廓都铭记在心。
厉战闭着眼，感受着身后少年轻柔而带着依恋的动作，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，又软又涨，同时也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疼。他忽然转过身，握住洛曦的手腕，将人拉进怀里，温热的水花溅起。
四目相对，眼底翻涌着的是同样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情愫。
厉战低下头，吻上洛曦的唇。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霸道或急切，而是极尽的温柔、缠绵，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与抚慰，仿佛要通过这个吻，将所有的牵挂与安心都渡给对方。
洛曦积极地回应着，手臂环上他的脖颈，仰头承受着这份爱恋与告别。
水波荡漾，氤氲的蒸汽模糊了彼此的眉眼，却让心贴得更近。
这一夜，相拥而眠的两人都毫无睡意。洛曦蜷在厉战怀里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睡衣的扣子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，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：一定要平安回来。
厉战则一遍遍轻抚着他的脊背，像是无声的安抚，也像是在确认怀中的真实。
离别前夜，时间仿佛被拉长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温存与即将分离的煎熬。
天还未亮透，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室内。
厉战轻轻挪开洛曦环在他腰间的手臂，动作极其小心，试图不惊醒他。但他刚一动，洛曦就睁开了眼睛，眼底一片清明，显然早已醒来多时。
“哥哥……”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“再睡会儿。”厉战低声说，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。
洛曦摇摇头，执意跟着起身：“我送你。”
出发的队伍已经在基地广场集结完毕，车辆启动，发出低沉的轰鸣。精锐的队员们全副武装，神情肃穆，透着一股凛然之气。
厉战也换上了一身更适合野外行动与伪装的特种作战服，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悍利，气场冷峻迫人。他将最后一件装备检查完毕，目光投向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的洛曦。
晨风吹起洛曦柔软的发丝，他穿着单薄的毛衣，站在那里，显得有些纤细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厉战，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脑海里。
周围是整装待发的士兵和车辆的噪音，但两人之间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安静结界。
厉战走到洛曦面前，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，深邃的目光牢牢锁着他：“记住我说的话，待在安全区，按时吃饭训练，有事找王副官。”
“嗯。”洛曦用力点头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，“我都记得。哥哥，你……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“放心。”厉战顿了顿，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，拉过洛曦的手，放在他掌心。
那是一枚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黑色金属片，形状并不规则，边缘圆润，穿着一条细细的银链。金属片中心镶嵌着一颗极小的、似乎蕴含着微弱能量的蓝色晶石。看起来朴实无华，甚至有些粗糙。
“这是用我第一次猎杀的那只变异体的核心骨片做的，”厉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，“戴着它，就像我陪在你身边。”
这几乎是他身上最具个人印记和象征意义的物品。
洛曦的指尖微微颤抖，紧紧握住那枚还带着厉战体温的金属片，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心口滚烫。他抬起头，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，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。
“我会一直戴着。”他声音哽咽，却异常坚定，“等你回来。”
厉战深深地看着他，眼中翻涌着万千情绪，最终化为一句郑重的承诺：“等我回来，我们就举行仪式。”
这不是询问，而是宣告。等他归来，尘埃落定，他将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和未来。
洛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，他重重点头：“好！”
出发的号角响起，时间到了。
厉战不再犹豫，最后用力握了握洛曦的手，转身，大步走向等待的车队。他的背影决绝而坚定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，仿佛所有的柔情与不舍都已妥善安放，此刻的他，只是那个即将出征的冰冷指挥官。
洛曦站在原地，紧紧握着那枚金属片，看着车队扬起尘土，缓缓驶出基地大门，消失在灰蒙蒙的晨光与荒野的尽头。
直到再也看不见，他依然站在原地，任由晨风吹干脸上的泪痕。
手中的金属片被他捂得温热，紧贴着他的掌心，仿佛真的带着那个男人的力量和誓言。
离别之苦灼烧着心脏，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。
他会好好等他回来。
等他回来，完成他们的约定。
晨光熹微，送别了远征的爱人，也照亮了留守之人眼中愈发坚毅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