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关将至，顾家宅邸内也渐渐染上了节日的氛围。虽然修行之人对世俗节日不甚看重，但辞旧迎新，总归是一桩喜庆事。下人们忙着洒扫庭院，悬挂灯笼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年货香气。
这是林溪在顾家过的第一个年，也是他离开那个冰冷林家后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“家”的氛围。尽管这个“家”有些特殊，但因为有顾晏礼在，一切便都不同了。
除夕这天，顾晏礼似乎格外忙碌，直到傍晚才出现在静心斋。他换下了一贯穿着的黑色中山装，穿着一身暗红色镶黑边的锦袍，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，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，多了几分矜贵雍容，看得林溪一时有些怔神。
“收拾一下，去主屋守岁。”顾晏礼看着他呆呆的模样，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。
去主屋守岁？和林溪想象中不同，他以为顾晏礼这样性格的人，是不会在意这种习俗的。
主屋比静心斋宽敞温暖得多，地龙烧得旺旺的，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瓜果。没有外人，只有他们两人。
窗外，偶尔传来远处弟子们燃放烟花的隐约声响和欢声笑语。窗内，炭火噼啪，茶香袅袅，气氛安宁而温馨。
顾晏礼似乎并不擅长闲聊，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喝茶，或是看着林溪摆弄他带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——那是陈管家白天送来的，据说是顾晏礼吩咐准备的年礼，有一些有趣的机关小物，几本杂书，甚至还有一套品质极佳的符笔。
林溪却很开心。他一边摆弄着那些小礼物，一边絮絮叨叨地和顾晏礼说着话，说着自己以前听来的年俗，说着对来年的期盼，说着符箓上的新想法……顾晏礼大多只是听着，偶尔应一声，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身上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纵容。
子时将近，外面的烟花声愈发密集起来。
“快到子时了！”林溪有些兴奋地跑到窗边，看着夜空中偶尔炸开的绚丽光芒。
顾晏礼也站起身，走到他身边。
就在这时，一朵格外硕大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，金色的流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，几乎照亮了半边天！
“好漂亮！”林溪忍不住惊叹出声，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。
顾晏礼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垂眸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、因为兴奋而微微用力的手，手指纤细，透着健康的粉色。
他没有挣开。
反而，在林溪意识到自己举动唐突、想要缩回手时，一只温暖（相对于他平日体温而言）而干燥的大手，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，将他的手，连同那截衣袖，一起握在了掌心。
林溪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呼吸瞬间停滞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晏礼掌心那不同于以往的、带着灼人温度的触感，以及那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。
烟花还在空中次第绽放，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窗户，映照在两人紧握的手上，也映照在顾晏礼那双此刻不再冰冷、反而漾着某种深沉情绪的眼底。
“林溪。”顾晏礼的声音在烟花炸响的间隙中响起，低沉而清晰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。
林溪心脏狂跳，几乎要冲破胸膛。他抬起头，撞进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。
“新年伊始，”顾晏礼握紧了他的手，目光灼灼，一字一句道，“愿你，常伴我侧。”
不是询问，不是命令，而是一种近乎誓言般的祈愿。
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，话语中的含义更是让林溪头晕目眩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能用力地、重重地点头，眼中瞬间弥漫起一层幸福的水汽。
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那毫不迟疑的点头，顾晏礼冰封的唇角终于彻底融化，勾勒出一抹清晰而温柔的弧度。他抬起另一只手，轻轻拭去林溪眼角那即将滑落的泪珠。
“好。”他低声道，如同最郑重的承诺。
窗外，旧岁已除，新年的钟声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敲响。
窗内，掌心相贴，两颗心从未如此靠近。
这个除夕，因为身边这个人，变得无比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