霉味混着古纸的陈香裹着灵火的暖意,苏蘅将羊皮卷缓缓展开在石台上。灵火在她掌心跃动如活物,橙红的光舔过卷角,那些被岁月侵蚀的古篆突然泛起青金色,像被注入了生气。
“花灵血脉,承天地菁华......”她低念出声,指尖刚拂过“传承方式”四字,太阳穴猛地一跳。
眼前闪过片段:雪夜的竹屋,老妇将沾着露水的兰草塞进她手心,说“这是你娘留下的”;县主房里那株枯萎的月心莲,她指尖刚碰花瓣,竟听见它哭着说“我冷”。
原来不是巧合——残卷里写的“血脉共鸣时,草木自显灵智”,早就在她穿越后的每个瞬间应验。
往下看,“封印解除条件”六个字让她呼吸一滞。字迹突然变得清晰如刀刻:需得“轮回七世,以命为引”。
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,前世坠崖前的风声突然在耳边炸响——她分明记得,当时有株野藤缠住了她的脚踝,藤叶簌簌作响:“该回去了,花灵的骨血。”原来那不是幻觉,是素华设下的局?
“素华......”她念出残卷里那个名字,喉间发苦。画面突然重叠:火刑柱上的绛纱女子,颈间玉牌的纹路与她藤囊里的碎玉严丝合缝;镇北王府密室里,萧砚给她看的旧画像,题着“素华上仙”的灵植师,眉眼与她镜中倒影有七分相似。
原来二十年前被污为“妖女”烧死的赤焰夫人,竟是最顶尖的灵植师素华?她因“背叛”被逐出灵植界,却在临死前以血为契,将花灵之力封入轮回。
“所以我......”苏蘅攥紧藤囊,碎玉贴着皮肤发烫,“是她选的第七世?”
“簌簌——”识海里的藤网突然如被狂风撕扯,苏蘅猛地抬头。地道四壁的苔藓瞬间蔫黄,那是草木在尖叫。
她看见六团黑影贴着石壁滑进来,月光从头顶透气孔漏下,正照在为首者的面具上——青面獠牙,嘴角咧到耳根,像极了青竹村山神庙里被雷劈坏的夜叉像。
“把残卷交出来。”面具下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铜盆,“我家主人说了,留你全尸。”
苏蘅的手指在藤囊上轻轻一按,藏在袖中的藤蔓瞬间缠上石桌腿。
她闻到了,空气里有股甜腥——是乌头草汁混着蛇毒的味道,这些人连暗器都淬了毒。
“饶我不死?”她笑了,灵火在掌心腾起三寸高,映得眼尾发红,“那你们来得可真巧。”话音未落,六枚黑镖已破空而来。
最前面那枚擦着她鬓角飞过,带落一缕发丝,焦糊味刺得人皱眉——竟淬了蚀骨毒。苏蘅旋身避开,后腰撞上石台时顺手捞起玉匣。
匣身的锁灵纹突然亮如星子,与她腕间藤镯共鸣,识海里的藤网瞬间铺展开来,像张绿色的大网罩住整个地宫。
“想抢残卷?”她指尖掐诀,地面的青苔突然疯长,缠上最近的黑衣人脚踝。那人大吼着拔刀去砍,刀刃却像砍进棉花里,青苔遇刀即合,反而顺着刀身爬上他手背,瞬间鼓起红肿的包——是她刚才催发的解毒草,此刻正将毒液逼回他血管。
为首的面具人终于动了。他抬手甩出三枚透骨钉,钉尖泛着幽蓝,竟是用寒铁掺了蛊虫。
苏蘅的藤网突然收紧,她看见左边石壁后藏着个拿弩的,右边通风口有个撒毒粉的——草木的感知比眼睛更诚实。
“既然来了......”她将残卷塞进藤囊最里层,灵火在指尖凝成小剑,“就留下点东西再走。”
地宫穹顶的藤蔓突然垂落,像无数条绿色的蛇。苏蘅手腕翻转,藤蔓瞬间硬化如铁,将最近的两个黑衣人牢牢捆在石壁上。
他们的惨嚎混着毒镖撞在藤盾上的“噗噗”声,在狭小的地宫里炸开。面具人终于摘下面具。是张陌生的脸,左脸有条蜈蚣似的疤痕,从眉骨爬进衣领。
他盯着苏蘅腕间的藤镯,瞳孔缩成针尖:“原来你早醒了......”
“醒?”苏蘅的灵火剑逼近他咽喉,“我才刚明白,有些人,该醒了。”地道外突然传来狼嚎。
苏蘅的藤网里,山脚下的野菊在喊:“有马蹄声!好多人!“她心里一松——是萧砚的暗卫到了。
“想走?”她冷笑,指尖在藤镯上一勾,捆住面具人的藤蔓突然抽出根细枝,扎进他后颈。“这是忘忧草的汁,”她看着他瞳孔涣散,“等你醒了,记得告诉你们主子......”
灵火“腾”地烧旺,将残卷边缘映得通红。
苏蘅听见远处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,而她掌心的灵火种子,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。藤蔓在她脚下蔓延,像要把整座地宫都护进怀里。
苏蘅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——藤网在识海里清晰映出六人的方位:左三右二后一,呈扇面围过来。
毒雾已经漫到脚边,带着铁锈味的甜腥,她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,喉间泛起酸意——是曼陀罗混着见血封喉,这些人要的根本不是残卷,是她的命。
“咳——”她故意踉跄半步,灵火剑的光焰弱了两寸。最前面的疤脸人眼睛一亮,挥刀劈来的风带起她额前碎发。
苏蘅借着后退的势头撞在石壁上,指尖在墙缝里快速一勾——那里早被她用藤蔓缠了碎石,是方才观察地宫结构时埋下的饵。
“追!别让她跑了!“疤脸人吼得声嘶力竭,刀光擦着她左肩划过,在衣袖上割出寸许长的口子。
苏蘅咬着唇继续退,靴底碾过一块松动的青石板——就是这里!
她余光瞥见六人已全部挤进这片狭窄区域,头顶的石梁有蛛网般的裂痕,是塌陷区的征兆。 “现在!”她在心里低喝,腕间藤镯突然发烫。原本蔫在角落的青苔瞬间暴长,如绿色的浪头卷向石梁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石梁断裂的刹那,苏蘅旋身扑向左侧,灵火剑在身侧划出半圆护罩。
碎石混着尘土劈头盖脸砸下,三个黑衣人来不及躲,被埋进石堆里,只露出两条挣扎的腿。剩下两人终于慌了。
右边拿弩的转身要跑,却被从地缝里窜出的荆棘藤缠住脚踝,踉跄着栽倒在地,荆棘刺进他手背,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;左边使双钩的挥钩去砍缠在腰间的藤蔓,可藤蔓越砍越粗,转眼间就将他的胳膊捆成了粽子。
“说,谁派你们来的?”苏蘅踩着碎石逼近疤脸人。他后背抵在石壁上,额角渗着血,却还在咧嘴笑:“你以为......能活着走出这地宫?”话音未落,整座地宫突然剧烈震动,苏蘅一个踉跄扶住石壁,指尖触到的地方突然亮起幽蓝符文,像被激活的星子,顺着石壁往上爬,转眼爬满穹顶。
“花灵归来......共鸣开启......”吟唱声从地宫里最深处涌出来,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,又像古钟震颤时的余韵。
苏蘅的识海突然一片清明,那些藤蔓传递来的草木声全消失了,只剩下这一句吟唱,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心口。
她望着石壁上流动的符文——和残卷上的古篆一模一样,原来这地宫根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!地面在震动中裂开蛛网状的缝隙,金色光芒从裂缝里涌出来,像液态的阳光。
苏蘅后退半步,却被那光裹住脚踝,像是有生命的手在拽她。她低头,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光里泛着淡青色,和残卷里画的“花灵虚影”分毫不差。
“素华......是你吗?”她喃喃出声,喉间突然泛起热意。藤囊里的碎玉烫得惊人,竟透过布料在她小腹上烙出红印。
金色光芒越涨越高,将她整个人托离地面。那两个被捆的黑衣人早没了声息,瞪着眼睛看她漂浮在光里,像看什么神迹。
识海里的藤网突然散成光点,苏蘅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苏醒——是记忆?是传承? 她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:雪山之巅的花海,白衣女子站在花中对她笑;火海之中,绛纱女子将玉牌塞进婴儿襁褓;还有那株缠着她脚踝的野藤,在坠崖前说“该回去了”时的触感。
“轰——”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,金色法阵完全展开,直径足有十丈,每一道纹路都刻着绽放的百花。
苏蘅被光芒笼罩的瞬间,闻到了比任何时候都浓郁的花香——是月心莲的清冽,是赤焰花的灼热,是她在青竹村救过的野菊的甜香,所有她曾触碰过的草木,此刻都在为她歌唱。
意识开始模糊前,她最后看见的是疤脸人惊恐的脸。他张着嘴喊什么,可声音被花香淹没了。
苏蘅的手指无意识抚上心口,那里有个滚烫的点,像颗正在发芽的种子——原来这就是花灵血脉的共鸣,原来她等了七世,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黑暗涌来时,她仿佛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在前方展开。每一朵花都开得极盛,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光,像撒了一地的星子。
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花海中央,向她伸出手,声音轻得像风:“回来吧,我的孩子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