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然把俘虏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，最后一个字落下时，他正坐在一张咯吱作响的折叠椅上。张峰蹲在旁边，盯着平板屏幕上的地图缩放，手指划来划去，像在切菜。
“你说他提到‘首领会亲自盯着’？”张峰抬头，“这意思不是派人，是本人要上线监工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苏然点头，“就像老板查岗，还带绩效考核那种。”
“那咱们这次可不只是拆台，是当着领导面砸他KpI。”
“所以我得把流程走熟点。”苏然站起身，活动了下手腕，“不然人家一个差评，我这季度评分直接拉垮。”
张峰翻了个白眼：“你能不能别啥都往直播数据上套？”
“没办法，职业病。”苏然咧嘴一笑，顺手打开背包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，“再说了，我现在干的事，本质上不就是一场高危直播？观众是敌人，打赏是命，翻车就得进医院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把几个旧信号接收器拆开，取出里面的线圈和电容，熟练地焊接到一块电路板上。火花一闪，空气中飘起一股焦味。
“你又拿直播设备改武器？”张峰皱眉，“上次那个‘情绪干扰枪’炸了半条街的wi-Fi，物业到现在见你还绕道走。”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苏然晃了晃手里的装置，“这是探测仪，能感应隐蔽电子源。万一他们带了反异能屏蔽器，我至少能提前知道哪儿不能瞬移。”
“那你测试过吗？”
“刚在脑子里模拟了三遍。”苏然眨眨眼，“成功率百分之八十，剩下二十是看运气。”
“你那脑子又不是服务器。”
“可它连着系统。”苏然拍拍太阳穴，“每天签到打卡，还能抽奖，比某些公司靠谱多了。”
张峰没接话，只默默把地图放大到会展中心地下车库的位置，用红笔圈了个点。“他们要是从后勤通道进来，最快路线就是这儿。安保轮班记录显示，七点十分有一次交接空档。”
“五分钟窗口期。”苏然接过话，“正好够他们切断主控权限，抢核心，撤离。”
“问题是，你怎么确定他们走哪条路？”
“猜的。”苏然耸肩，“但猜也有讲究。你看，他们想低调动手，就不会走正门；想快速撤离，就不会爬楼梯。剩下能通车、有权限漏洞、还能避开监控的路线，全市不超过三条。”
“你就这么锁定的？”
“再加上一点生活常识。”苏然指了指屏幕角落的一个小门，“这种维修通道平时没人管，钥匙还在值班室抽屉里，贴着‘备用’俩字。你说坏人会不会专挑‘备用’的东西用？”
张峰愣了两秒，忍不住笑出声：“你还真把犯罪心理当用户行为分析来做？”
“本质一样。”苏然收起工具，拍掉手上的灰，“都是找最省力的路径达成目标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墙边拉开一块布，露出一面画满箭头和圈点的白板。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时间、地点、人物动向，像是某款策略游戏的攻略图。
“七点整，展会预热，人流开始聚集；七点零五，内应动手，系统断联；七点十到七点十五，目标出现，抢夺发生；之后他们必须在两分钟内离开主厅，否则安保重启。”苏然一边说，一边用笔标出几个关键节点，“我的位置得卡在核心区边缘，既能第一时间反应，又不会被当成可疑人员拦下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进去？穿工作服？冒充记者？”
“不用。”苏然拿起手机，点开直播后台，“我明天发个预告：‘探秘科技展幕后，带你看看高精尖设备长啥样’。”
张峰一怔：“你就这么光明正大进去？”
“对啊。”苏然笑得坦荡，“我又没违法。探展、拍视频、跟粉丝互动，全合规操作。他们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像通缉犯就把我轰出去吧？”
“可你这脸……”张峰上下打量他，“也就亲妈看得顺眼。”
“谢谢啊。”苏然假装受伤，“我好歹还有人喜欢。”
话音刚落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来电显示跳出来，是个熟悉的名字。
他看了张峰一眼，按了接听，语气立刻变得温和：“喂，悦？”
林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，带着一丝不安：“你们……谈完了？那个人说了什么？”
“说了不少。”苏然靠在桌边，声音平稳，“不过你现在别担心，事情有我们在处理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们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？我刚才听张峰提了一句‘展会’……”
苏然瞥了张峰一眼，后者立刻举起双手，做出“我没说”的表情。
“是有这么个地方。”苏然没否认，“但我劝你别去。”
“为什么？我不是一直支持你直播吗？这次我也想在现场看你……”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苏然打断她，语气依旧柔和，但多了几分坚定，“里面还没开放观众通道，设备调试中，有漏电风险。主办方自己人都不敢随便进。”
林悦沉默了几秒：“那你呢？你为什么能进？”
“因为我拿到了媒体许可。”苏然随口编了个理由，“而且我只是外围拍摄，不会深入核心区。你要来了，我还得分心照顾你，影响发挥。”
他又笑了笑：“再说了，我要是直播时突然喊‘宝贝快跑’，那画面多难看？弹幕不得刷屏‘主播恋爱脑发作’？”
林悦轻轻哼了一声：“你就知道开玩笑。”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苏然放缓声音，“答应我，别来。等展会正式开放，我单独给你录一段Vlog，带你云参观，行不行？”
电话那头又静了一会儿，才传出一声轻叹：“好吧……我不去。但你要保证，随时告诉我情况。”
“一定。”苏然点头，“我要是忘了，你就打电话骂我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低头看着屏幕，直到通话结束的提示消失。
张峰凑过来：“真以为她不会偷偷跑去？”
“她不会。”苏然收起手机，“但她会担心。所以你待会也留意一下，要是发现她在附近晃悠，别硬拦，带她去喝杯奶茶，聊点别的。”
“我成保姆了？”
“兼职而已。”苏然拍拍他肩膀，“工资结算是请吃饭，月底前付清。”
张峰刚要回嘴，就见苏然转身走向地下室门口，脚步忽然一顿。
“对了。”他回头，“你记得把那台备用信号塔调频到加密频道。明天我进场后，一旦主网中断，立刻启动它，给我留一条通讯路。”
“怕他们断你外挂？”
“怕他们让我变‘脱网主播’。”苏然笑了笑，“那可就真成孤军奋战了。”
说完，他推开地下室的门，走了进去。
房间里早已布置妥当。几块废弃展板围成模拟展厅，中央摆着一个用纸箱做的“共鸣核心”模型，周围贴满了标记危险区域的胶带。
苏然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。
下一秒，身影已出现在展板另一侧。
没停，他又试了一次——感知、锁定、瞬移，动作越来越快。
第三次时，他在落地瞬间展开双臂，一层微弱的光晕在他身前浮现，挡住了张峰扔来的沙包。
“护盾稳定性提升了不少。”张峰捡起沙包，再次投掷，“刚才那次延迟不到半秒。”
“够用了。”苏然活动了下肩膀，“只要他们不是一上来就拿激光炮招呼，我还能撑几轮。”
他坐回椅子，打开系统界面，看了一眼剩余积分，犹豫片刻，还是选中了“神经反射加速模块”。
确认兑换的瞬间，一股轻微的酥麻感从脊椎窜上来，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根新电线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张峰问。
“像突然学会了左手写字。”苏然甩了甩手，“有点别扭，但能用。”
他站起身，再次进入模拟区，这一次，他的移动轨迹更加流畅，每一次瞬移都精准落在预设点位上，仿佛提前排练过千百遍。
张峰看着监控回放，喃喃道：“你这哪是准备，简直是把明天当成彩排演了八百遍。”
“毕竟我不想在关键时刻，因为手抖点错技能。”苏然擦了擦汗，“那得多尴尬——敌人冲过来，我本来要点‘瞬移’，结果误触‘开启美颜滤镜’。”
“你系统有这选项？”
“没有。”苏然一本正经，“但我怕我自己慌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同时笑了。
笑声落下时，苏然已经背起背包，检查最后一项装备。
信号探测仪、备用电源、加密通讯器、防冲击护腕……每一件都按顺序归位。
他拉上拉链，抬头看向窗外。
夜色沉稳，城市灯火如常。
他站在窗前，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动。
风从楼顶掠过，吹动了窗帘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