鼠婆阴冷贪婪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,死死黏在守云佩和金属箱上。棚内刺鼻的药味混合着沼泽的腐臭,令人窒息。林溪抱着气息稍稳但依旧虚弱的司幽月,后背的伤口在地脉髓膏作用下缓慢愈合,但体内混乱力量的撕扯和蚀毒反噬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。三天!只有三天!
“黑水坊…暗拍…”鼠婆尖细的嗓音带着蛊惑,“戌时三刻…‘沉船坞’…过时不候…”她绿豆般的眼睛扫过林溪苍白的脸,“老婆子只收髓膏和消息钱…箱子卖多少…是你们的造化…换点保命的家伙…总比抱着等死强…”
林溪沉默。扔掉?绝无可能!但带着它,正如鼠婆所言,是活靶子!暗拍…或许是唯一能暂时脱手、换取喘息之机的办法!至少…能换到压制蚀毒的药物!他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司幽月,灰蓝色的眼眸紧闭,眉心蚀痕黯淡却顽固。
“沉船坞…在哪?”林溪声音嘶哑。
鼠婆枯瘦的手指指向棚外雾气弥漫的沼泽深处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:“顺着栈道…往西…最臭…最破…挂着黑帆的烂船…就是…”
林溪不再多言,抱起司幽月,转身掀开油腻的兽皮帘子,踏入外面湿冷的雾气中。背后,鼠婆贪婪的目光如同毒蛇,一直追随着他背上的金属箱,直到身影消失在浓雾里。
黑水集的栈道在脚下吱呀作响,污水横流。林溪步履沉重,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。他刻意避开人群,专挑阴暗潮湿的小道,但背后那冰冷的金属箱和怀中昏迷的美人,依旧如同黑夜中的萤火,吸引着无数或贪婪、或阴鸷的目光。几个穿着破烂皮甲、眼神闪烁的汉子在不远处交头接耳,目光在他背上的箱子上逡巡。更远处,一个戴着斗笠、身形瘦高的身影靠在歪斜的木棚阴影里,帽檐压得很低,看不清面容,但林溪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如同被毒蛇锁定!
危险!无处不在!
他加快脚步,按照鼠婆所指的方向,朝着沼泽更深处走去。雾气越来越浓,腐臭的气味也愈发浓烈。脚下的栈道逐渐变得破败不堪,木板腐朽断裂,污水深及脚踝。四周的棚屋也越来越稀疏、破败,不少已经半倾在泥沼中,如同搁浅的朽木。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不安。
终于,在栈道的尽头,一片更加污浊、漂浮着大量腐烂水草和动物尸骸的宽阔水域出现在眼前。水域中央,一艘巨大、破败到难以形容的木质帆船半沉在泥沼中,船体倾斜,桅杆断裂,巨大的黑色船帆如同裹尸布般垂落,沾满了污泥和苔藓。船身上,依稀可见几个被腐蚀得模糊不清的大字——“黑水坊”。船体周围的水域,停泊着几艘同样破旧的小艇。这就是沉船坞!
戌时三刻将近。昏暗的天光下,沉船坞如同蛰伏在沼泽深处的巨兽骸骨,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。几盏散发着幽绿磷光的灯笼挂在船头残破的栏杆上,在浓雾中如同鬼火摇曳。
林溪深吸一口气,抱着司幽月,踏上连接栈道和沉船坞的、摇摇欲坠的跳板。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船坞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、压抑。腐朽的木质结构散发着刺鼻的霉味,混合着劣质烟草、汗臭和某种…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船舱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、低矮的空间,中央是一个用破木板搭起的简陋平台。平台周围,散乱地摆放着一些缺腿的桌椅和破烂的草垫。此刻,已有数十个形形色色的人影聚集在此。他们大多穿着破烂或带着明显地域特征的服饰(兽皮、鳞甲、粗布),脸上带着警惕、贪婪或麻木的表情,低声交谈着,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狼群般闪烁。
林溪的出现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!尤其是他背上那个用布条捆缚、却依旧难掩沉重质感的金属箱!无数道或好奇、或贪婪、或探究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!空气瞬间凝滞!
林溪强作镇定,抱着司幽月,找了一个靠近舱壁的、相对阴暗的角落坐下,将她小心地靠在冰冷的木板上。他解下背后的金属箱,放在脚边,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视线。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条传来,提醒着他这烫手山芋的分量。
“新面孔?”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林溪转头,只见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、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,正咧着嘴,露出满口黄牙,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和脚边的箱子。“带什么好货?让疤爷我…开开眼?”
林溪眼神冰冷,没有理会。体内那股暗金混沌力量在众多贪婪目光的刺激下蠢蠢欲动,右臂皮肤下的三色纹路微微发烫。
“哼!装什么蒜!”疤脸壮汉冷哼一声,眼中凶光一闪,似乎想上前。就在这时!
“铛——!”一声刺耳的铜锣声在船舱中央炸响!一个穿着黑色长袍、脸上带着惨白无面面具的瘦高身影,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平台上。他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,声音如同金属摩擦,不带丝毫感情:“戌时三刻…黑水坊…开拍!”
嘈杂的船舱瞬间安静下来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平台上的无面人身上。
“第一件…”无面人从脚下一个破木箱里拎出一柄锈迹斑斑、却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断剑,“‘噬金卫’制式断剑…带‘破甲’残符…起价…十枚‘黑水贝’!”
拍卖开始。气氛瞬间变得狂热!叫价声此起彼伏!一件件沾满血污或来历不明的“货物”被拍出——破损的甲胄、不知名的兽骨、散发着诡异药味的根茎、甚至还有几张皱巴巴的、标记着模糊地点的羊皮地图…
林溪冷眼旁观,心中焦急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司幽月的呼吸微弱,蚀毒随时可能反噬!他必须尽快处理掉箱子!
终于!
“最后一件…”无面人的声音依旧冰冷,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溪所在的角落,“特殊委托…寄拍品…一件…未鉴定的…金属容器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,“起价…五十枚‘黑水贝’!或…等价物!”
来了!林溪心脏猛地一跳!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紧张,准备开口。
“五十贝!”一个尖锐的声音抢先响起!是那个之前在木棚外窥探的斗笠瘦高个!他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,帽檐依旧压得很低,只露出一个削瘦的下巴。“东西…我要了!”
“六十贝!”疤脸壮汉不甘示弱,恶狠狠地瞪了斗笠人一眼。
“七十!”一个穿着墨绿鳞甲、带着浓重亥猪域口音的矮胖汉子阴测测地开口,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林溪!
亥猪域的人?!他们也来了?!林溪心头一沉!难道消息走漏了?!
“八十!”斗笠人声音依旧尖锐,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!
价格节节攀升!船舱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!亥猪域的矮胖汉子、疤脸壮汉、斗笠人…还有其他几个眼神阴鸷的买家,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死死盯着林溪脚边的箱子!贪婪的目光几乎要将箱子撕碎!
“一百二十贝!”斗笠人再次报出一个高价!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厉!
亥猪域的矮胖汉子绿豆眼中凶光爆闪!他猛地一拍桌子!“妈的!哪来的杂碎!敢跟猪爷我抢东西?!”他身后,两名同样穿着墨绿鳞甲的汉子站了起来,手按在了腰间的淬毒匕首上!
疤脸壮汉也狞笑着抽出腰间的砍刀:“黑水坊的规矩…价高者得!不服…手底下见真章!”
冲突一触即发!无面人站在台上,惨白的面具毫无表情,仿佛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。
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!他必须趁乱出手!他猛地站起,嘶声喊道:“一百五十贝!加…加三块地脉髓膏!”他掏出怀中仅剩的三块温润髓膏!土黄色的光芒在幽绿磷光下异常醒目!
“地脉髓膏?!”惊呼声四起!贪婪的目光瞬间从箱子转移到林溪手中的髓膏上!这东西在黑水集可是硬通货!疗伤续命的神物!
斗笠人猛地转头!帽檐下,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锁定林溪!亥猪域的矮胖汉子眼中更是爆发出极致的贪婪!“髓膏?!小子!你果然还有好东西!给老子交出来!”他不再顾忌拍卖,厉声咆哮,带着手下就朝林溪扑来!
疤脸壮汉也怪叫一声,挥刀砍向最近的竞争者!整个船舱瞬间炸开锅!叫骂声、怒吼声、金铁交鸣声混杂在一起!场面彻底失控!
“保护箱子!”斗笠人尖锐的声音穿透混乱!他身后阴影中,两名穿着紧身黑衣、动作如同鬼魅的身影瞬间闪现,手中淬毒的短匕划出刁钻的弧线,直刺扑向林溪的亥猪域士兵!
噗嗤!噗嗤!
两名亥猪士兵猝不及防,咽喉瞬间被割开!墨绿的毒血喷溅!尸体栽倒在地!
“找死!”亥猪矮胖汉子惊怒交加!他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避开斗笠人手下的一击,锯齿弯钩带着腥风,狠狠扫向斗笠人!“给老子杀光他们!”
斗笠人身形如电,险之又险地避开弯钩,帽檐下发出刺耳的冷笑!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!一道凝练的、近乎透明的气劲破空而出,直射矮胖汉子心口!
矮胖汉子脸色剧变!仓促间横钩格挡!
铛——!
气劲撞在弯钩上,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!矮胖汉子被震得踉跄后退!
混战彻底爆发!亥猪域残兵、疤脸壮汉的手下、斗笠人的黑衣护卫…以及被卷入的其他亡命徒,如同疯狗般撕咬在一起!刀光剑影!毒雾弥漫!惨叫声不绝于耳!无面人依旧站在台上,如同看客,幽绿的灯笼映照着惨白的面具,诡异莫名。
林溪被混乱的气浪掀得连连后退!他死死护住昏迷的司幽月和脚边的金属箱!混乱中,疤脸壮汉狞笑着突破人群,染血的砍刀带着风声,狠狠劈向林溪的头颅!“小子!箱子拿来!”
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!林溪瞳孔骤缩!体内混乱的力量在生死压迫下轰然爆发!他不再压制!守护的意念化作最后的燃料!
“滚!”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!布满三色纹路的右臂猛地挥出!一道扭曲的、边缘撕裂空间的暗金能量刃再次迸发!狠狠撞向劈来的砍刀!
轰——!!!
能量刃与砍刀狠狠碰撞!疤脸壮汉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!砍刀瞬间脱手!他虎口崩裂,鲜血淋漓!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,惨叫着倒飞出去,撞翻一片桌椅!
但这一击也彻底抽干了林溪残存的力量!他眼前发黑,踉跄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!喉头一甜,鲜血狂喷!体内力量反噬如同万蚁噬心!右臂皮肤寸寸龟裂,渗出暗红的血珠!
“杀了他!抢箱子!”亥猪矮胖汉子见状,眼中凶光大盛!他避开斗笠人的纠缠,锯齿弯钩带着腥风,直刺林溪心口!速度之快,避无可避!
林溪绝望地看着那淬毒的钩尖在瞳孔中放大!力量耗尽!司幽月就在身后!躲不开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嗖——!”
一道极其细微、却快如闪电的乌光,如同毒蛇吐信,毫无征兆地从船舱顶部的阴影中激射而出!精准无比地打在矮胖汉子持钩的手腕上!
“呃啊!”矮胖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!手腕瞬间被洞穿!一个细小的血洞出现,墨绿的毒血狂涌!锯齿弯钩当啷落地!
“谁?!”矮胖汉子惊骇抬头!
只见船舱顶部一根断裂的横梁上,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全身包裹在紧身黑色皮甲中、脸上带着一张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银色鼠首面具的身影!那人身形瘦小,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,手中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、如同鼠爪般的乌黑短匕,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、冰冷的光芒!
“影鼠?!”矮胖汉子失声惊呼,声音带着一丝恐惧!“子鼠域…‘暗爪’的人?!”
“黑水集…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。”被称为“影鼠”的身影声音沙哑低沉,如同砂纸摩擦,“东西…归我了。”他目光扫过林溪脚边的金属箱,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。
“放屁!”斗笠人尖锐的声音响起,他击退一名亥猪士兵,目光冰冷地看向影鼠,“这东西…辰龙域要定了!”
“辰龙域?”影鼠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,“敖锐的狗?也配在黑水集抢食?”他身形一晃,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横梁上!下一瞬,已出现在林溪身侧!速度快得不可思议!
林溪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!影鼠枯瘦的手爪,带着锋利的指套,如同鹰爪般抓向他脚边的金属箱!
“休想!”林溪目眦欲裂!他猛地俯身,不顾一切地扑向箱子!同时,体内那股被压榨到极限的暗金混沌力量再次被强行引动!一丝微弱却狂暴的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向箱子!
嗡——!!!
就在林溪的手触及金属箱的瞬间!怀中的守云佩猛地一震!一股温热的守护意志瞬间涌入!几乎同时!昏迷中的司幽月身体剧烈一颤!眉心蚀痕爆发出微弱的血光!一股冰冷暴虐的蚀毒之力不受控制地溢出!
嗤——!!!
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——林溪的暗金混沌、守云佩的守护意志、司幽月的蚀毒之力——在金属箱表面瞬间交汇、冲突!
轰——!!!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混乱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金属箱为中心轰然爆发!如同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向四面八方!
“噗——!”离得最近的影鼠首当其冲!他闷哼一声,如同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中,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!狠狠撞在舱壁上!银色鼠首面具下渗出一丝鲜血!
斗笠人、亥猪矮胖汉子、疤脸壮汉…以及周围混战的所有人,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波狠狠掀飞!惨叫声、桌椅碎裂声、人体撞击声混杂在一起!整个船舱如同被飓风扫过,一片狼藉!
混乱中,林溪也被冲击波狠狠撞飞!他死死抱住金属箱,连同昏迷的司幽月一起,重重摔在舱壁角落!剧痛席卷全身!他挣扎着抬头,只见船舱中央一片混乱!人影翻飞!烟雾弥漫!
机会!唯一的逃生机会!
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,抱起司幽月,抓起金属箱,用尽最后力气,撞开身后一扇早已腐朽的舱门,跌跌撞撞地冲入外面更加浓重的黑暗和雾气之中!身后,是沉船坞内更加疯狂的怒吼和打斗声!以及…影鼠那冰冷、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目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