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，透过玻璃窗，将房间内残留的夜寒和修炼带来的阴霾一点点驱散。
哪吒站在房间中央，刚刚用冰冷的清水彻底洗净了身上那层厚厚的、腥臭的污秽。冰凉的水珠顺着他依旧苍白却隐约透出一丝生机的皮肤滑落，带来阵阵寒意，却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。
一夜疯狂的修炼，代价巨大，收获更是惊人。
那丝凝练的混沌之气在丹田内缓缓自行运转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，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，淬炼着这具身体。虽然速度缓慢，但胜在持续不断，涓滴成河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身体内部那令人绝望的枯槁感正在一点点被驱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活力。四肢百骸虽然依旧酸软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得难以动弹。呼吸也顺畅了许多，胸腔那令人窒息的憋闷感减轻了不少。
最明显的改变来自五感。
目光所及，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清晰可辨；耳中能听到窗外极远处树枝上鸟雀的啾鸣；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城堡下层厨房传来的、准备早餐的轻微嘈杂声。
这种久违的、对身体的掌控感和对世界的清晰感知，让哪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。
希望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，而是化作了体内真实流淌的力量，尽管它依旧微弱。
他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衫，将湿透的布巾和水盆处理好，掩盖掉所有痕迹。做完这一切，他只是微微有些气喘，远不像之前那样需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。
进步是实实在在的。
就在这时，走廊外传来了那熟悉的、轻盈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。
是小薇。
哪吒眼神微微一动，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，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样子，但似乎比昨天又“稍微”好了那么一丝丝——这种改善必须缓慢而自然，不能引起任何怀疑。
脚步声在门口停下，轻轻的敲门声响起。
“那吒少爷，您醒了吗？我来送早餐了。”小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担忧和一丝期待。
“进来吧，小薇。”哪吒用依旧沙哑、却似乎少了点气短的声音回应。
门锁转动，小薇端着托盘走了进来。托盘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、寡淡的肉汤、黑面包和一小碟煮豆子。
她先将托盘放在小桌上，然后立刻关切地看向哪吒。当她的目光落在哪吒脸上时，明显愣了一下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。
“少爷，您……您今天的气色，好像比昨天好了一点点？”她不太确定地小声问道，走上前几步，仔细打量着哪吒的脸，“好像……没那么苍白了？眼睛也……亮了一些？”
哪吒心中暗赞这丫头观察仔细，脸上却露出一个依旧虚弱但带着些许“欣慰”的笑容：“是吗？可能……可能是昨晚睡得还算安稳吧……感觉确实没那么难受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那太好了！”小薇立刻开心起来，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了她清秀的小脸，“一定是少爷您吉人自有天相！慢慢一定会好起来的！”
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喜悦，哪吒心中那丝冰冷也不由融化了一角。在这座充满冷漠和恶意的城堡里，这份单纯的善意，如同荒漠甘泉，珍贵无比。
“希望吧……”哪吒低声应道，走到小桌边坐下，开始进食。他吃得很慢，却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，甚至连碗底的肉汤都喝得一滴不剩。身体本能地渴求着任何一点能量。
小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，见哪吒胃口似乎比前几天都好，眼中的喜色更浓。但她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脸上的笑容淡去，露出一丝忧色，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，然后凑近了一些，压低了声音：
“少爷，您今天感觉好些了真是万幸……但是，您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！”
哪吒动作微微一顿，抬眼看向她：“怎么了？又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小薇的脸上带着后怕和愤懑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几乎如同耳语：“我早上来的时候，听到巴尔克和厨房另一个帮工在偷偷说话……那个该死的巴尔克！他居然在抱怨，说昨天摔的那一跤害他下巴疼了一晚上，还丢了脸……他……他居然把这一切都怪在少爷您头上！说您是个……是个会带来晦气的病痨子！还说什么……等以后凯斯老爷彻底掌权了，他一定要……一定要好好‘报答’您今日之辱！”
哪吒闻言，眼中寒光一闪即逝，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样子，低下头，肩膀微微缩起，仿佛被吓到了：“他……他怎么可以这样……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……”
“他就是个坏到流脓的恶棍！”小薇气得小脸通红，捏紧了拳头，“仗着是凯斯老爷的人，就整天欺负人！少爷，您最近千万不要单独出门，就算在房间里，也要锁好门……虽然……虽然那锁……”她说到这里，语气有些沮丧，显然也知道那锁防君子不防小人，更防不住有钥匙的巴尔克。
哪吒沉默了一下，忽然抬起头，看着小薇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和信任，轻声问道：“小薇……城堡里……除了巴尔克，还有谁是……伯父的人？我……我有点害怕……”
他需要信息，需要了解这座城堡里的人际关系。而小薇作为底层侍女，消息往往最是灵通，而且她对自己没有防备。
小薇见少爷如此“依赖”自己，顿时生出一种被信任的责任感，她再次警惕地看了看门口，然后凑得更近，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道：
“少爷，您可算问对人了！我跟您说，现在城堡里，除了福伯和他管着的几个老人，还有后厨负责采买的胖婶或许还念着伯爵老爷的好，其他很多人……尤其是凯斯老爷来了之后提拔的那些，比如守侧门的霍格、管马厩的詹姆、还有账房那个尖嘴猴腮的师爷……基本都是向着凯斯老爷的！”
她掰着手指头，一个个数着，小脸上满是忧虑：“特别是那个账房师爷，听说坏主意最多！库房的钥匙，除了凯斯老爷自己拿着一把，另一把好像就在那个师爷手里！他们整天神神秘秘的，肯定没干好事！”
库房钥匙！账房师爷！
哪吒心中猛地一动！这信息至关重要！
另一把钥匙在账房师爷手里？也就是说，正常进入库房，需要通过凯斯或者那个师爷？
这难度极大。看来，短时间内想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库房拿到那枚戒指，几乎不可能。
“还有呢？”哪吒继续引导着，脸上适当地露出害怕和茫然，“帕克哥哥……他身边是不是也有很多厉害的人？”
“帕克少爷？”小薇撇了撇嘴，似乎对那位少爷很是不屑，“他身边都是些旁系家里同样不成器的子弟，还有几个他花钱雇来的、只会溜须拍马的护卫，整天陪他练武、欺负人，没什么真本事！不过……帕克少爷自己好像快要突破到一级武士了，凯斯老爷给他用了好多好东西呢……”
说到这个，小薇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一丝羡慕和为哪吒的不平。同样的家族子弟，待遇却是天差地别。
一级武士？哪吒心中冷笑。靠着资源堆砌起来的废物，空有等级，没有相应的战斗意识和经验，在他眼里，依旧是不堪一击的蝼蚁。更何况，他现在修炼的可是直指大道的《混沌青莲圣法》，岂是这异界粗糙的斗气可比？
他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关于城堡守卫巡逻规律、以及库房周边情况的问题。小薇虽然知道的不多，但将她所见所闻的都说了出来，比如后院库房白天基本没人去，晚上也只有一组巡逻卫兵会每隔一段时间经过一次等等。
这些信息零碎，却极其有用，在哪吒的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幅城堡的势力分布图和安保漏洞图。
“少爷，您问这些做什么？”小薇说完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，“您可千万别乱想啊！外面很危险的！您就好好在房里养病最重要！”
看着她担忧的样子，哪吒笑了笑，安抚道：“没事，我就是……了解一下，心里踏实些。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，很害怕……”
小薇立刻信了，用力点头：“少爷您别怕！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！我虽然知道的不多，但一定会把我听到的都告诉您！您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！”
就在这时，走廊外隐约传来了巴尔克那粗哑的、骂骂咧咧的声音，似乎正在呵斥某个倒霉的下人。
小薇脸色一变，立刻露出惊慌之色，急忙低声道：“少爷，我得赶紧走了！要是被巴尔克看到我在这里待久了，他又要去找福伯告状，说我想偷懒了！”
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餐具，端起托盘，快步走向门口。在开门前，她又回头担忧地看了哪吒一眼，小声叮嘱：“少爷，您一定要记住我的话，千万小心！”
“嗯，我知道，谢谢你，小薇。”哪吒真诚地道谢。
小薇这才稍稍放心，打开门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，飞快地溜了出去，并细心地将门轻轻带上。
房门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嘈杂。
哪吒脸上的柔弱和依赖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和冰冷的锐利。
信息已经获取了不少。
敌人的分布，库房的情况，巡逻的规律……
钥匙在账房师爷手里……看来，硬闯或者偷窃钥匙都不现实，风险太高。
那么，只剩下一条路——等待机会，或者，创造机会。
一个能够让他再次靠近库房，并且有合理理由进入其中，至少是靠近那堆废弃物的机会！
什么样的机会？
家族事务？修缮整理？清点废物？
这些都需要凯斯或者那个师爷的首肯，目前根本不可能落到他头上。
那么……
哪吒的目光，缓缓扫过这个房间。陈旧，简陋，甚至有些破败。
忽然，他的目光定格在房间角落里，那个之前用来垫脚攀爬通风窗的、破旧不堪的小木箱上。
一个念头，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那个小木箱前。箱子很旧，边缘有些破损，看起来摇摇欲坠。
他抬起脚，对着箱子一个不起眼的承重角，看似无意地、轻轻一碰——
咔嚓！
一声轻微的脆响，那原本就有些腐朽的箱角，竟然直接断裂了一块下来！
哪吒弯腰捡起那块断裂的木料，放在手中掂了掂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、算计的弧度。
机会……
有时候，不需要等待。
可以自己制造。
他需要一场意外，一场不大不小，刚好需要动用库房里那些“废弃物资”来修补的意外。
比如，一张“意外”损坏的床。
或者，一扇“年久失修”的窗户。
他看向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床，又看了看那扇刚刚被自己“修好”的窗户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
计划，悄然成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