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翠竹苑,小薇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公主殿下如何英明神武,纳尔森则一边擦拭盾牌一边回味着刚才二郎大展神威的场面,只有二郎依旧沉默,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。
哪吒则躺在摇椅上,指尖把玩着那份金色黎明的拍卖会请柬,若有所思。
伊丽莎白公主的突然出现和精准干预,绝非偶然。这位“冰山公主”似乎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关注学院乃至王都的动向,尤其是…关注他?
是因为特等班的表现?还是佣兵工会那一拳?或者…她知道了些什么?
就在他思索间,院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。
纳尔森跑去开门,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穿着体面、举止一丝不苟的老管家,他递上了一封烫金的华丽请柬。
“龙焰少爷,在下是罗伯特公爵府的管家。奉公爵大人之命,特邀少爷今晚赴府邸参加晚宴,以感谢日前在学院对卡尔少爷的…‘指点’。”老管家的语气恭敬,但话语中那微妙的停顿,却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味道。
纳尔森脸色顿时一变。罗伯特公爵?财务大臣?卡尔的父亲?!这摆明了是鸿门宴!
他刚想找个借口回绝,哪吒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,随手接过了请柬,扫了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指点?哦,你说那个在门口学狗叫的家伙啊?小事一桩,不用这么客气。”哪吒语气轻松,仿佛根本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。
老管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,勉强维持着笑容:“少爷说笑了。公爵大人是诚心邀请,还请少爷务必赏光。今晚七时,马车会准时在学院门口等候。”
说完,他躬身一礼,不等哪吒回应,便转身离开,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。
“老大!不能去!”纳尔森急忙道,“那罗伯特公爵肯定是想替他儿子出头!宴无好宴!”
小薇也紧张地抓住哪吒的衣袖:“少爷,那个人好坏,他爸爸肯定更坏!不要去!”
就连二郎,也默默上前一步,独眼中闪烁着警告的光芒。
哪吒却浑不在意地弹了弹请柬:“为什么不去?人家好心请吃饭,不去多不给面子。正好省了晚饭钱。”
他看向纳尔森和二郎:“你们两个,晚上跟我一起去。丫头,你看家。”
纳尔森一愣:“我们也去?”
“当然,”哪吒咧嘴一笑,“万一打起来,总得有人扛伤害和输出吧?”
纳尔森:“……” 老大您还真是直接啊!
傍晚七时,一辆印着罗伯特家族徽章(一只抓着钱袋的鹰)的豪华马车,准时停在了学院门口。
哪吒依旧那身暗红色劲装,蹬着那双显眼的金属靴子,带着一身戎装、表情紧张的纳尔森和如同沉默凶兽的二郎,大摇大摆地登上了马车。
马车内部极其奢华,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,小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美酒。哪吒毫不客气地拿起就吃,点评道:“味道还行,就是糖放多了,齁嗓子。”
纳尔森则正襟危坐,手心都在冒汗。二郎则闭目养神,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站岗。
马车驶入贵族区,最终在一座灯火通明、占地面积极广、守卫森严的府邸前停下。
罗伯特公爵府,果然气派非凡。与其说是府邸,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城堡。
在管家引导下,三人走进宴会厅。厅内早已觥筹交错,汇聚了众多王都的贵族名流。男士们衣着华贵,女士们珠光宝气,空气中弥漫着香水、雪茄和美酒的味道。
哪吒三人的到来,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。
哪吒的随意打扮,纳尔森的全身铠甲,以及二郎那骇人的体型和独眼,在这衣香鬓影的场合,显得格格不入,如同闯入了孔雀群的山鸡和黑熊。
许多贵族眼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、好奇和一丝厌恶。
“哼,乡巴佬…”有人低声嗤笑。
卡尔·罗伯特此刻正跟在一位身材微胖、面容儒雅、戴着金丝眼镜、嘴角含笑的中年男子身边。那男子正是斯托瑞姆王国的财务大臣,罗伯特公爵。
看到哪吒进来,卡尔眼中立刻射出怨毒的光芒,低声对父亲说了句什么。
罗伯特公爵脸上笑容不变,端着酒杯,带着卡尔迎了上来,声音温和热情:“这位就是龙焰少爷吧?果然英雄出少年,欢迎欢迎!鄙人罗伯特,多谢赏光。”
他表现得如同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,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儿子在学院吃的瘪。
哪吒打了个哈欠,和他碰了下杯,直接道:“公爵大人客气了。饭在哪?有点饿了。”
罗伯特公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恢复自然:“哈哈,龙焰少爷真是快人快语。宴会才刚刚开始,美食稍后就上。来,我先为你引荐几位朋友。”
他看似热情地拉着哪吒,走向几个小圈子。
“这位是军务部的史密斯侯爵…” “这位是内政部的格林伯爵…” “这位是王都守备军的杰克逊将军…”
每一个被介绍到的人,都是王都手握实权的大人物。他们看向哪吒的目光,带着审视、探究,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。言语间看似客气,实则充满了各种机锋和试探。
“听说龙焰少爷天赋卓绝,连阿尔弗雷德法圣都青睐有加?真是令人羡慕啊。” “呵呵,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,但也要懂得分寸,王都可不是边境小城,有些规矩,还是要守的。” “龙焰家族…似乎有些没落了?少爷此次来王都,是打算重振家族声威吗?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尽管开口。”
这些老狐狸,几句话就包含了打听背景、隐含警告、试探意图等多种意思。
哪吒则完全不吃这套。
对法圣青睐的问题,他回:“那老头非要收徒,麻烦,我没答应。” 对守规矩的警告,他回:“规矩?谁的规矩?打得过我的才有资格立规矩。” 对重振家族的试探,他回:“重振?没兴趣。你们谁想要我家那块破领地?便宜卖,给钱就卖。”
他回答得随心所欲,毫无逻辑,甚至有些混不吝,反而让那些准备了一肚子机锋的贵族们无从下手,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憋得难受。
罗伯特公爵在一旁看着,脸上笑容依旧,眼神却微微沉了下去。这小子,要么是真傻,要么就是…故意的!
纳尔森紧跟在哪吒身后,听得冷汗直流,生怕自家老大下一句就直接掀桌子。二郎则依旧沉默,但独眼如同最精准的雷达,扫视着全场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目标。
一圈介绍下来,哪吒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,反而把不少贵族气得内伤。
终于,宴会正式开始,众人落座。
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,礼仪繁琐。
哪吒才不管什么用餐礼仪,直接伸手抓过一只烤得金黄的魔禽腿,啃得满嘴流油,还点评:“火候过了,肉有点柴。”
然后又端起价格不菲的红酒,像喝凉水一样灌了一口,皱眉:“酸的,不如麦酒好喝。”
他的举动,引得周围那些注重礼仪的贵族们频频侧目,鄙夷之色更浓。
卡尔更是忍不住低声嘲讽:“粗鄙!简直侮辱了这美食和美酒!”
哪吒瞥了他一眼,随手将啃完的骨头精准地扔进了卡尔面前的汤碗里,溅了他一脸汤水。
“吃你的吧,废话那么多。”
卡尔气得脸色铁青,差点当场发作,被他父亲用眼神死死按住。
罗伯特公爵深吸一口气,决定不再绕圈子,他擦了擦嘴,看似随意地问道:“龙焰少爷,听说前几日,在商业区与哈灵顿子爵发生了一些不愉快?还惊动了公主殿下?”
终于进入正题了。哪吒放下酒杯,懒洋洋地道:“哦,你说那个肾虚仔啊?没事,已经被公主罚禁足赔钱了。”
“呵呵,年轻人冲动可以理解。”罗伯特公爵笑了笑,话锋一转,“不过,哈灵顿家族毕竟也是体面人家,子爵虽然行为不当,但您的随从出手是否过于…重了些?当街重伤多位贵族护卫,影响终究不好。如今王都内有些不好的流言,对少爷您的声誉…”
他这是在敲打哪吒,暗示他行事嚣张,已经引起了贵族阶层的不满。
哪吒掏了掏耳朵:“流言?什么流言?说我为民除害?那确实,我这人就好打抱不平。”
罗伯特公爵:“……” 他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!
“少爷说笑了。”他勉强道,“我的意思是,王都自有法度,有些事情,或许可以用更…温和的方式解决。毕竟,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,不是吗?我们罗伯特家族,还是很愿意结交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的。”
这是软硬兼施,既暗示哪吒树敌太多,又抛出橄榄枝。
哪吒哦了一声,恍然大悟状:“交朋友?行啊。我交朋友很简单,看顺眼就行。比如我看纳尔森就挺顺眼,”他指了指身后紧张兮兮的盾战士,又指了指罗伯特公爵和卡尔,“看你们就不太顺眼。所以,还是当敌人吧,比较省事。”
噗—— 旁边一位正在喝酒的贵族差点喷出来!
纳尔森痛苦地捂住了脸。老大啊!您这也太直接了吧!
罗伯特公爵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。他放下酒杯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缓缓道:“龙焰少爷,年轻气盛是好事,但过刚易折。王都的水很深,有些船,不是你想不坐就能不坐的。”
图穷匕见!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!
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。所有贵族都停下了动作,看向这边。
卡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——
哪吒突然拿起桌上的餐刀,随手一甩!
嗖! 餐刀化作一道寒光,擦着罗伯特公爵的耳边飞过,“咄”的一声,精准地钉在了他身后墙壁挂着的、一幅描绘着罗伯特家族先辈英勇作战的油画上!
正好钉在了画中那位先辈的…头盔缨穗上!
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!未伤画作分毫,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!
全场死寂!落针可闻!
所有贵族都惊呆了!谁也没想到,哪吒竟然敢在公爵府、在众目睽睽之下,直接动手(虽未伤人)!
罗伯特公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!卡尔更是吓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!
门口的护卫反应过来,立刻拔出武器冲了进来!
纳尔森大吼一声,举盾挡在哪吒身前!二郎也猛地睁开独眼,恐怖的气息再次弥漫!
哪吒却仿佛没事人一样,拿起餐巾擦了擦嘴,慢悠悠地站起身。
他看都没看那些冲进来的护卫,只是盯着脸色难看的罗伯特公爵,懒洋洋地道:
“水深?船多?”
“不好意思,小爷我…习惯把水搅浑,然后把看不顺眼的船,都凿沉。”
“告辞。”
说完,他推开椅子,带着纳尔森和二郎,无视周围那些惊骇的目光和明晃晃的刀剑,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。
护卫们看向罗伯特公爵,等待指令。
罗伯特公爵胸口剧烈起伏,脸色变幻不定,最终,他还是强压下怒火,挥了挥手。
护卫们让开道路。
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哪吒三人径直离开了宴会厅,走出了公爵府。
晚风吹拂,带来一丝凉意。
纳尔森长长舒了口气,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:“老大…你也太猛了…”
哪吒踢踏着金属靴子,发出清脆的响声,看着王都璀璨的夜空,嘴角微扬。
“鸿门宴?没劲。”
“走吧,回去吃宵夜。这破宴会,光顾着吵架,都没吃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