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声停在庙外十步，林风的右手还搭在剑柄上。他没抬头，也没动，只是把呼吸压得更低了些。刚才那一战耗得不轻，骨头缝里像是塞了沙子，一动就磨得生疼。可他知道，现在不是喘气的时候。
那少女跳下马，冲进来，嗓门又急又亮：“让开！我找他有事！”
话音未落，她已扑到近前，手一翻，短刀出鞘，刀光斜斩面门。
林风侧头，刀锋擦过左颊，火辣辣地疼。一缕血顺着眼角滑下来，流进鬓角。他没还手，只将剑鞘轻轻点地，借力后撤三步，拉开距离。
【检测到未知剑法，含基础刺杀与守御之意，可消耗30融合点解析】
系统提示跳出来时，他正抬手抹脸上的血。这刀法不熟，但招式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——像是从那段记忆碎片里漏出来的边角料。
他眯眼打量眼前人：粗布斗篷沾着泥，发丝乱糟糟地扎在脑后，脸上也有几道灰痕。年纪不大，十七八的模样，身形瘦归瘦，脚步却稳，握刀的手虽有些僵，起手姿势却不散乱。
最让他心头一跳的，是她那双眼睛。
炽的，像要烧起来。恨意、焦急、还有种说不清的执拗，混在一起，直勾勾盯着他腰间的剑。
这眼神……不对劲。
他记得那个画面——破屋、雨夜、一个少女跪在地上，手里攥着一把短刀，哭着喊“为什么死的是我哥”。那是融合记忆时闪过的片段，原身残留的影像之一。那时候，谢晓峰还叫阿吉，被人踩在泥里当杂役使唤，只有这对兄妹肯收留他。
铁真真。
这名字冒出来时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“你是谁？”他声音低，带着刚打完架的哑。
少女不答，反而往前逼近一步，刀尖微颤：“你用的是燕十三的剑法。”
“哦。”林风应了一声，没否认也没承认，“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——”她咬牙，手腕一抖，短刀划出一道弧线，直取咽喉，“你还我哥哥的命！”
这一刀比先前快，也更狠。可还是乱了章法，怒意盖过了技巧。
林风往后一仰，刀锋贴着喉结掠过，差半寸就能割开皮肉。他顺势旋身，避开后续变招，脚跟磕到一块碎砖，发出轻响。
她动作顿了顿。
林风看着她：“我没杀过谢晓峰的人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她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。
“我说，”他重复一遍，语气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“我没杀过谢晓峰的人。”
少女怔住，握刀的手微微发抖。那一瞬间，她的眼神松动了一下，像是被戳中了某个不敢碰的地方。
林风抓住这空档，反问：“你认识谢晓峰？”
这句话像根针，扎进她绷紧的神经。她整个人一震，随即吼出来：“当然认识！他是我哥带回来的！是我哥拼了命护着的人！可你——你们这些人——全都把他害没了！”
林风皱眉：“你哥是谁？”
“铁鹰！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，“我哥叫铁鹰！他死了！就在神剑山庄外，被人一剑穿心！而你——你刚才用的那一招，和他们用的一模一样！”
林风沉默了一瞬。
铁鹰……这个名字他在记忆碎片里见过。燕十三最后一次现身江湖，是在神剑山庄外与谢晓峰对决之后。那一战无人亲见，只留下满地血迹和断刃。后来有人说，有个叫铁鹰的杂役替谢晓峰挡了一刀，当场毙命。再后来，铁鹰的妹妹抱着他的尸首跑了三天三夜，最后消失在北方荒原。
原来就是她。
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，又看向她手中那把短刀。形制老旧，刀脊微弯，刃口有几处细小崩裂，显然是常年使用所致。但这把刀……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“你这刀，”他开口，“是从哪儿来的？”
“少废话！”她厉声打断，“你既然认得出谢晓峰，那就说明你知道内情！是不是天尊派你来的？是不是慕容秋荻让你来灭口的？”
林风扯了下嘴角：“我要是天尊的人，刚才那一刀早就砍回去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还手？”她冷笑，“装慈悲？还是怕露馅？”
“因为我懒得跟疯狗打架。”他淡淡道，“况且你这刀法，连第三流都算不上。”
少女脸色涨红，又要扑上来，却被他一句话定在原地。
“你哥死的时候，手里有没有这把刀？”
她一僵。
“如果有，那它应该早就被收走了。神剑山庄不会放任一把沾过血的凶器流落在外，尤其还是跟谢晓峰有关的人。”林风往前走了一步，“你现在拿着它，要么是偷的，要么——是有人故意给你的。”
她嘴唇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林风继续：“而且，你刚才那一刀，起手护喉，收势回防左肋。这不是江湖上传的那些野路子，也不是寻常保镖护院会教的。它是专门为保护某个人设计的——比如，一个总是被人围攻、需要贴身护卫拼死抵挡的落魄高手。”
他说这话时，脑子里闪过一段画面：雨夜里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屋檐下，手里握着同样的短刀，身后护着一个穿黑衣的年轻人。刀光一闪，敌人倒下，男人闷哼一声，胸口绽出血花。
那是铁鹰临死前的最后一战。
少女的脸色变了。她盯着林风，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风摇头，“但我看出来了。”
他抬起手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：“你出刀时有个习惯，先眨右眼。这不是训练出来的，是本能。说明你在动手前总在确认目标的位置——因为你以前保护的人，经常被人从背后偷袭。”
少女下意识摸了下眼皮，手指微微发抖。
林风没再逼问，只是静静看着她。
空气安静下来。庙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，还有屋顶破洞吹进来的风，卷着灰烬打着旋儿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低声问：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林风。”他说，“一个刚好会用燕十三剑法的路人。”
“你不只是会用。”她盯着他，“你是……继承了他。”
林风没否认。
他确实继承了。不只是剑法，还有那具身体的记忆、执念、以及一场本不属于他的恩怨。
他不想掺和进去，可这世道偏偏不让。
“那你告诉我，”她声音发紧，“谢晓峰……他还活着吗？”
林风看着她，忽然觉得有点累。
这姑娘一路追到这里，骑着一匹瘸腿马，脸上沾着泥，手里攥着一把旧刀，不是为了报仇，是为了找一个人。一个早就消失在江湖里的影子。
他张了张嘴，还没说话，识海里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弹出：
【未知剑法特征记录完成】
【初步分析：源自民间护卫类技法，经实战改良，核心为“以身为盾，护主突围”】
【建议消耗30融合点进行深度解析，解锁潜在防御组合技】
他扫了一眼，心中默念：“暂不解析。”
现在不是时候。融合点不多，得留着升级真正的杀招。但这套刀法……值得记一笔。
他收回心神，发现少女还在等答案。
“谢晓峰活不活得，我不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——你哥不是白死的。”
她猛地抬头。
“他挡下的那一剑，救了一个本该死在阴谋里的人。”林风顿了顿，“至于值不值，得看你信不信江湖还有人在乎‘对错’这两个字。”
少女没说话，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刀。刀身映着天光，照出她模糊的影子。
风从屋顶破洞灌进来，吹动她的斗篷，也吹起了地上一层薄灰。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，血早已凝固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味道。
林风缓缓松开剑柄，右手垂下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他说，“下次动手前，先搞清对手是谁。”
她没动。
“我不走。”她抬起头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，“你既然知道这么多，那就更不能放你走。我得确定——你是不是真的站在谢晓峰那边。”
林风笑了下：“站哪边？我现在站的是我自己这边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提我哥？”她逼问。
“因为我不想欠死人债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也不想糊里糊涂被人当成替罪羊。”
她说不出话来。
林风转身走向墙角，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。刚迈出一步，耳廓忽然一动。
不对。
他停下脚步。
少女也察觉到了——她手中的短刀微微震颤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地面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，不是脚步，也不是风。而是某种东西……正在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