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雪粒抽在脸上,林风抬手抹了把眉骨,指尖沾了点湿冷。他站在鬼见愁峡谷出口的高坡上,脚底碎石被风吹得微微打滑。刚才那道横贯天际的银线还在,像钉在夜空里的铁尺,一动不动指向北方。
他没再看天。
低头时,目光落在方才净化血泥的那片焦土上。灰烬里埋着半块黑沉沉的东西,边缘参差,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。
“等等。”他说。
上官燕脚步一顿,回身看他。司马长风已经走出几步,听见声音也停下,刀扛在肩上,头也不回。
林风蹲下,伸手拨开浮灰。那物件入手冰凉,表面布满细密裂纹,摸着不像普通金属,倒像是烧过的骨头。他刚想拿近细看,系统突然震动:【检测到高阶兵符残片,材质匹配皇甫禁军制式玄铁,能量残留与太子信物同源,匹配度98.7%】
他眼皮跳了一下。
“这玩意儿,怎么会在张松溪身上?”
上官燕走过来,看了眼他掌心的东西,没说话。司马长风却转过身,盯着那半块虎符,眼神变了变。
“你别告诉我——”他开口,“这东西跟我刀有关系。”
林风没答,只是缓缓将虎符往狂龙刀方向递了递。
离刀鞘还有三尺,空气忽然一颤。
刀柄猛地一震,鞘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紧接着,“噌”地弹出三寸。刀身未全出,可那三寸刃光里,竟浮起一道暗红纹路,弯弯曲曲,像某种符咒在呼吸。
“我操。”司马长风一把按住刀柄,硬生生把它压回去,“它自己来的!不是我拔的!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风声音低了些,“它认得这个。”
他想起春雨落下的时候,俞莲舟说过一句:“当年兵器坊改机关,有人偷偷换过一批核心材料,说是朝廷特供。”那时他没在意,现在想来,那些材料……是不是也带着这种味儿?
他闭眼,调出系统界面,正要启动扫描模式,却发现读数卡在63%,提示“干扰源:残留血魔频段”。
“还剩一点没清干净。”他睁眼,抽出夺命剑,十四剑意凝于剑尖,轻轻划过焦土一圈。剑气如梳,将地面最后一丝粘稠气息逼了出来——那东西像虫子似的扭动两下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。
系统瞬间刷新:【血魔干扰清除,信息解锁完成。虎符编号:hx-04,隶属皇甫王朝东宫调兵令,曾用于调动神策军第三营,最后一次激活时间为十五年前冬月十七,地点:武当辖境】。
林风默了默。
十五年前……正是张松溪“死”的那年。
他把虎符翻了个面,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两个字:“承天”。
“皇宫?”上官燕皱眉,“他一个武当弟子,拿着东宫虎符,还埋在这儿?”
“说不定是被迫的。”林风捏紧了那块残片,“要么是被人栽赃,要么……是他自己藏的,怕被人找到。”
司马长风冷笑一声:“管他是谁藏的,这刀不乐意了。刚才那一震,我胳膊都麻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肩上的刀又抖了一下。
这次没人去碰它,可刀鞘自己裂开一道缝,那三寸刀刃再次弹出,红纹比刚才更亮,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林风反应极快,左手掐太极印,纯阳真气自掌心涌出,在空中画了个圈。金光扩散成薄罩,将刀与虎符隔开。刀身震颤渐缓,红纹慢慢退去。
“行了。”他松了口气,“暂时稳住了。”
“暂时?”司马长风瞪眼,“你说得跟我家灶台漏火似的,‘暂时灭了’?这玩意儿可是会咬人的!”
“那就别让它咬。”林风把虎符举到刀脊正上方,隔着光罩缓缓靠近。
空气再度扭曲。
嗡——
一声低鸣炸开,两人耳膜发胀。紧接着,虚空中浮现出一片光影:飞檐斗拱,金瓦覆顶,朱墙深院,檐角悬铃随风轻晃。背景处一块匾额若隐若现,三个字依稀可辨——承天门。
“还真是皇宫。”上官燕眯眼,“而且是内廷方位。”
“不止。”林风盯着那画面,“你看屋脊上的兽饰。”
三人同时抬头。
那屋顶蹲着一只铜铸异兽,龙头、马身、蛇尾,背上插着一根断角。最诡异的是,它的眼睛位置,嵌着一块幽蓝石头,正随着铃声一闪一灭。
“那是……冰魄石?”上官燕声音绷紧。
她从怀中掏出一片晶莹碎片,大小形状与那兽眼中的石头完全一致。她刚拿出来,凤血剑就在鞘中轻颤,发出细微共鸣。
“对上了。”她低声说,“我娘留下的线索,真的连到了皇宫。”
司马长风看看她,又看看刀:“所以现在情况是,你们俩的仇家,一个在昆仑山顶,一个在皇帝家里?”
“不一定是谁的仇家。”林风盯着影像,“更可能是同一个东西,把我们都扯进来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影像猛地扭曲,像被什么撕扯着,几息间崩成碎片,消散无踪。
系统提示跳出:【空间干扰源锁定:北纬三十六度,海拔四千三百米以上,推测为雪山地脉震荡引发】
几乎同时,远处雪岭深处传来一声低吼。
不是风声,也不是野兽。
那声音沉得能压住心跳,长而悠远,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,顺着山势一路滚下来。雪地上积尘微扬,脚底地面轻轻颤动。
司马长风的刀第三次弹出。
这次没被压住。
整把刀“锵”地冲出鞘外三寸,悬在半空,刀尖直指北方,红纹暴涨,映得他半边脸都在发暗。
“它要出去。”他嗓子发干,“拦不住了。”
林风没动,只看着那刀。
他知道这不是失控,是召唤。
就像真武剑飞向昆仑,就像凤血剑感应冰魄,这把刀也在回应某种东西——某种藏在雪里的、活着的、等着人去碰的麻烦。
上官燕已拔剑在手,凤血剑寒光流转,剑尖微微上扬,似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声波频率。
“刚才那声……是龙吟。”她说。
“龙?”司马长风嗤笑,“哪来的龙?坟头草都没这么玄乎。”
“可它响了。”林风终于开口,“而且方向,和剑指的一样。”
三人沉默。
风更大了,吹得衣袍猎猎作响。脚下是尚未踏足的雪原,白茫茫一片,看不到尽头。前方左侧,宫阙虚影刚刚消散;右侧,则是连绵不断的雪峰黑影,像巨兽趴伏。
“我们得做个选择。”上官燕收剑入鞘,语气平静,“是先去查皇宫的事,还是继续往昆仑走?”
“不能分头。”林风摇头,“虎符出现在这里,说明血魔功早就渗进朝廷了。要是放着不管,哪怕我们拿到剑冢,回来也可能面对一支被操控的军队。”
“那你意思是先折返?”司马长风皱眉。
“不。”林风望向雪岭,“往东走一段。沿着雪线边缘,既能避开主峰暴风区,又能观察那边有没有异常动静。如果宫里真有问题,迟早会有信号传出来。”
“万一信号就是刚才那声龙吟呢?”上官燕问。
“那就等第二声。”林风握紧夺命剑,“它既然叫了第一声,就不会只叫一次。”
司马长风咧嘴一笑,把刀重新扛上肩:“你还真是喜欢等。不过也好,省得我天天催进度。”
他拍了拍刀背:“你也别太激动,待会儿真见了龙,咱商量着来,别一冲动就往上扑。”
刀没回应,但刀尖那点红光,始终没熄。
三人站定片刻,调整方向,朝着雪原东侧斜行而去。步伐比之前慢了些,每一步都踩得扎实。
风从背后推着他们,雪粒打在脖颈上,凉得清醒。
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,林风忽然停步。
他回头。
远处山巅,那道银线依然横亘夜空,笔直如初。
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剑,至今仍悬在天地之间,不肯落下。
他收回视线,正要迈步——
司马长风猛地抬头。
“来了。”
声音很低,却让另外两人瞬间绷紧。
北面雪岭深处,那股低沉的龙吟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不止一声。
而是两声,三声,接连不断,像是群兽应和,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正在开启。
狂龙刀剧烈震颤,刀鞘崩裂,整把刀腾空而起,悬在主人头顶,刀身红纹疯狂流转,宛如活物。
林风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:
“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