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的手还悬在半空,目光死死盯住那张枯槁的脸。铁门洞开,冷风从密室深处涌出,带着一股甜腥气扑在脸上。那人睁着眼,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一样:“你……终于来了。”
上官燕和司马长风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,听见这句,脚步都顿住了。
“你认识他?”欧阳明日站在一旁,语气平静,却像压着一块石头。
林风没答,只是缓缓收回手,眼神从震惊转为凝重。他记得这张脸——三年前在江南道上,曾与这人交过手。那时他还效忠于天尊,剑法凌厉,心狠手辣。如今却被困在此地,被情蛊蚀心三年,竟还能活着。
“他是慕容秋荻的人。”林风低声道,“而且不是普通手下。”
话音未落,那药人忽然剧烈抽搐起来,胸口蝶斑猛地一缩,随即炸开一团血雾。一只通体猩红的蝴蝶自他心口飞出,翅膀轻颤,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直扑林风面门!
林风侧身避让,黑剑本能出鞘半寸,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回剑鞘。那蝴蝶速度快得离谱,绕着他周身飞旋,每转一圈,心头便是一阵发闷,仿佛有谁在耳边低语,勾动旧日执念。
“小心!”司马长风大喝一声,欲冲上前,却被欧阳明日一把拦住。
“别动!这是双修蛊术,外力介入只会让它反噬宿主!”
林风咬牙后退半步,掌心贴地,体内纯阳真气迅速流转,金光自指尖蔓延而出,在地面画出一道护圈。可那红蝶根本不落地,只在空中盘旋,越飞越快,渐渐分化成三只、五只、十七只,围成一个闭环,将他彻底锁死在中央。
与此同时,上官燕忽然闷哼一声,凤血剑不受控制地从鞘中跃出,悬浮半空,剑身泛起一层淡青色光纹,隐约可见两个字迹浮现又消散——玉女素心。
她脸色一白,下意识抬手去握剑柄,却被一股寒意弹开。剑尖微颤,竟自行转向林风,似在催促什么。
林风瞳孔一缩,瞬间明白了。
这剑不是失控,是在回应某种召唤。古墓派的“玉女素心剑”,本就是双人合使的绝学,需两人心意相通,内力交融。而眼前这情蛊,正是借“情”为引,以“双修”为基,若不解其根本,哪怕功力再高,也破不了局。
“上官姑娘!”他猛然抬头,“别压制它!让它来!”
上官燕一怔,随即咬牙松开双手。凤血剑嗡鸣一声,剑尖垂下,指向她的膻中穴,仿佛在等待某种仪式开始。
林风深吸一口气,收剑入鞘,右掌缓缓抬起,掌心向上,纯阳真气如火焰升腾。他盯着那十七只红蝶,一字一句道:“想玩双修?好啊——我给你配个伴儿。”
话音落下,他掌心朝天,目光直视上官燕:“把手给我。”
她犹豫了一瞬。四周杀机四伏,红蝶振翅声如同催命符,而林风的眼神却异常清明。没有慌乱,没有试探,只有笃定。
她终于伸手,左手覆上他的掌心。
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,异变陡生。
一股极寒之气自她掌心涌入,与林风的纯阳真气碰撞,非但没有冲突,反而如水火相济,螺旋缠绕,化作一道金白交织的气流冲天而起。那气流旋转不息,形如太极初开,阴阳交汇,生生不息。
十七只红蝶撞入其中,瞬间停滞。
一只、两只……接二连三,如同雪片落入烈焰,纷纷崩解,化作点点猩红碎屑,飘散在空中。
密室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女声,带着怨毒与不甘:“燕十三……你会后悔的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林风与上官燕同时收回手,各自退了半步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,指尖还在微微发麻,凤血剑缓缓落回手中,光纹隐去,恢复平静。
林风喘了口气,转身走向石床。那药人已不再抽搐,胸口蝶斑褪成灰褐色,呼吸虽弱,却趋于平稳。
他蹲下身,探指搭脉。系统无声刷新:【情蛊清除,精神烙印残留,记忆封锁】
“他还活着。”林风站起身,“但被人用剑意封了神识,应该是怕他说出什么。”
欧阳明日缓步走近,盯着那药人看了许久,才开口:“慕容秋荻当年布下天罗地网,暗桩遍布江湖。此人能活到现在,说明他知道的东西足够重要。”
林风点头:“而且是关于武当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他等的是我。”林风摸了摸怀中的武当令牌,热度仍未散去,“如果不是为了传递消息,他没必要撑三年。更不会在我出现时才发动情蛊反噬——那是唯一能逼我和上官姑娘联手的方式。”
欧阳明日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你比我想的还要明白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玉瓶,轻轻放在石台上。“玉蜂浆,给你。救宋远桥,够用了。”
林风上前取瓶,指尖刚触到玉质,欧阳明日突然按住他的手腕。
“但我还有句话。”老者声音压低,“莫声谷的冤案,背后有人在京城里动手脚。紫禁城的事,别当成江湖恩怨看。”
林风眉头一皱,正要追问,那药人忽然睁开眼,喉咙里挤出几个字:“……北六十四……藏经……残页……”
话没说完,头一偏,昏死过去。
“北六十四?”司马长风挠了挠头,“哪门子方位?藏经阁也没这个编号啊。”
林风却记下了。他收起玉瓶,看向欧阳明日:“你说过,救了人就给浆。现在人救了,消息也得了。”
“我也说完了。”欧阳明日松开手,“接下来,是你们自己的路。”
上官燕这时走到石床边,盯着那昏迷的药人看了一会儿,忽然伸手抚过自己胸口。凤血剑在鞘中轻轻一震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她没说话,只是默默退后一步,重新握紧剑柄。
林风看了她一眼,没多问。他知道有些事,急不得。
“我们走。”他对三人道。
四人转身朝密道出口走去。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石阶上的刻痕依旧清晰,经络图与毒理文字在微光中若隐若现。
走到一半,林风忽然停下。
“怎么了?”司马长风问。
林风没答,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瓶。瓶身温润,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刚才欧阳明日交出玉蜂浆时,动作太干脆了。一个守谷三十年的老医,不可能轻易放手救命之物。
除非……
他拧开瓶塞,凑近鼻端闻了一下。
没有药香。
只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混在甜腥之中。
他脸色一变,猛地抬头望向身后。
欧阳明日早已不见踪影。
石台角落,一张黄纸静静躺着,上面写着一行小字:“真浆已毁,此为引蛊之饵。若想救人,须得再入寒潭取冰髓。”
林风盯着那张纸,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。
“老家伙,还挺会玩。”
司马长风凑过来一看,顿时骂出声:“这不是耍人吗?寒潭那地方鬼才知道在哪!”
上官燕冷冷道:“但他没骗我们。玉蜂浆确实不在这里。”
林风把纸折好塞进怀里,重新盖上瓶盖。“那就去找寒潭。”他拍了拍司马长风的肩,“反正你不是一直说,人生无趣,就差跳崖寻宝?”
“我是说笑的!”
“现在不是了。”林风迈步继续往上走,“走吧,天亮前得出谷。”
晨光斜照,雾气未散。四人身影渐行渐远,石阶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密室深处,那扇铁门缝隙里,缓缓渗出一缕红色细丝,顺着地面爬行,最终消失在刻满经络图的石缝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