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台崩裂的轰鸣还在耳边回荡,林风的手掌刚从轩辕剑鞘上抬起,指尖便是一阵钻心的麻。那九道光影环绕着他缓缓旋转,像是九条被驯服又尚未安分的龙,在他经脉边缘游走,随时准备撕开血肉冲出。
他知道不能再等了。
玉罗刹的残念并未彻底消散,那团血影在剑池深处蠕动,如同黑夜里不肯熄灭的最后一簇火苗。它正在重组,正酝酿着最后一次反扑。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——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片,丹田里翻江倒海,仿佛有谁在里面擂鼓。
“来就来。”他咬牙,一脚踩进地面裂隙,将轩辕剑鞘狠狠插入最深的一道缝隙中。
金光顺着剑鞘蔓延而出,贴着地面向四周扩散,像是画下了一道封印的边界。这一插,不只是为了借力镇压,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支点——就像谢晓峰当年用一根木棍点破江湖纷争那样,哪怕只剩一口气,也要站稳。
他闭眼,不再去管疼痛,而是把全部心神沉入识海。
太极的圆转先起,如水流般柔和地包裹住九道光影。接着是夺命十三剑的节奏,一拍接一拍,逼迫那些躁动的力量按序排列。五行生克之理在他心头浮现,金克木、木克土……他不懂太多玄奥理论,但系统给的数据够直观:哪股气该前,哪道影该后,全靠一次次试错堆出来的经验。
“不是我控制你们。”他低语,“是咱们一起活下来。”
第一道光影开始下沉,融入第二道;第三道紧随其后,与第四道交汇成弧线。过程缓慢得像在拉一块千斤重的铁板,每推进一分,体内就多一道撕裂声。但他没停。
第五、第六、第七……当第八道光影终于归位时,天空忽然暗了下来。
不是因为穹顶塌陷,而是那团血影暴涨成了人形,双目猩红,张口发出无声的嘶吼。它认出了危险——真正的终结正在成型。
林风睁开眼,第九道光影正悬于头顶,青铜色泽微颤,像是最后一块拼图迟迟不愿落下。
“你还想等谁?”他抬头盯着它,“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吗?”
话音未落,那光影猛然一震,竟自行俯冲而下,直贯天灵!
刹那间,九影合一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剑意自他体内炸开,顺着奇经八脉奔涌至四肢百骸。他的手臂抬了起来,动作轻得像风吹树叶,可空气却被硬生生割裂出螺旋状的波纹。
“九剑归一。”
他挥臂向前。
一道螺旋剑罡破空而出,不带雷霆万钧之势,却走得极稳、极准,像是命运本身划下的那一笔。剑罡所过之处,血影连挣扎都没来得及,就被层层绞碎,化作飞灰,连一丝余烬都没留下。
剑冢深处,终于安静了。
林风的身体晃了晃,膝盖一软,跪倒在地。他想撑住,手却抖得厉害,指甲抠进石缝里也抓不住力气。七窍开始渗血,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滑下,滴在剑鞘上,又被金光缓缓蒸干。
系统提示音响起:“检测到‘九剑归一’完整施展,融合点+50。”
他想笑,结果只咳出一口血沫。
“五十?这买卖太亏了……”他喃喃,“下次能不能先给点预付款?”
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,一道剑意悄然降临。
不是凌厉,不是威压,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触感,轻轻探入他的识海,像是一只手扶住了即将倾倒的杯子。
紧接着,一截枯木般的木棍从上方落下,不偏不倚,点在他眉心。
那一瞬间,暴走的真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紊乱的气息开始回落,错乱的经脉一点点被梳理,五脏六腑的震荡渐渐平息。那股力量并不霸道,也不喧宾夺主,只是静静地引导着,如同春雨润物,无声无息。
林风勉强睁眼,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面前。
布衣,素袍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像能看透人心。他拄着那根木棍,就像扛着整个江湖的重量。
“你来了。”林风声音沙哑。
那人没说话,只是轻轻将木棍往下一压,又提上来半寸。
就这么一下,林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——刚才那一招“九剑归一”,其实还没完。
它不该是终点,而是一个起点。
九归于一,一再生二,二衍三,三生万物……真正的剑道巅峰,不是把九把剑合起来劈出去,而是在合一之后,还能自然衍生出新的节奏、新的变化。
就像一首曲子,第九个音符落下后,第十个音自然而然地出现,不是强加,而是回归。
“十六剑……”他喃喃,“原来不是多了一剑,是少了一个‘止’字。”
那人在他眉心再点一下,这次没有真气流转,只有一种明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。
林风闭上眼,在心中默记这个节奏:九剑为基,归一为桥,而后自生律动,如潮起潮落,周而复始。他调动残存意志,向系统下达指令:“记录此律动,命名为‘心证之剑·雏形’。”
系统回应:“已录入,标记为S级潜在武学路径。”
他松了口气,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。
可就在这时,脑海中残留的声音再次浮现——不是玉罗刹的嘶吼,也不是神兵的低鸣,而是无数剑客的脚步声,遥远而清晰,像是从不同的时空走来。
他知道,这些人迟早会到。
但现在,他还不能倒。
他靠着轩辕剑鞘坐直身体,手指仍搭在剑柄上,指节发白,却不肯松开。额头冷汗混着血迹流下,视线模糊了好几次,又被他强行撑住。
谢晓峰依旧站在原地,木棍拄地,目光落在他身上,像是在等什么。
林风喘了几口气,忽然咧嘴一笑:“你说……我要是现在睡过去,你会不会用这根棍子把我抽醒?”
那人依旧没笑,也没动,只是淡淡道:“你若敢睡,我就让它认新主人。”
林风一愣,随即笑出声来,牵动伤口又咳出血,却还是撑着笑了好久。
“行啊,那你试试。”他抹了把脸,抬头看向头顶那片裂开的穹顶,“我还得活着出去,请你吃顿饭。皇甫做的臭豆腐虽然难闻,但配酒挺合适。”
谢晓峰没接话,只是把木棍轻轻转了个方向,指向剑池中央那块完整的石阶。
林风顺着望去,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字迹:**剑道无极,唯心证之**。
和之前不同的是,这一次,字迹下方还有一道淡淡的虚影,像是有人曾在此舞剑,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。
他怔了一下,忽然明白过来。
这不是结束。
这是邀请。
他撑着剑鞘,一点一点站起来,双腿发抖,却一步步朝那石阶走去。
身后,谢晓峰静静伫立,仿佛已在此等了千年。
林风踏上第一级台阶时,脚底传来一阵温热,像是大地在回应他的脚步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滴落的血正缓缓渗入石缝,而那行字迹,开始微微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