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的膝盖砸在寒玉台上,裂开一道缝,右手虎口崩得血肉模糊,剑刃上的血顺着纹路往下淌,滴在平台上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,像是雪落在热铁上。
他没倒。
嘴还咧着,牙缝里全是血沫子。刚才那句话说完,力气也跟着喷出去了大半,胸口空落落的,像被掏了一勺心肝。可他还撑着,左手死死按住寒玉表面,右臂拄剑,硬是把身子架成一张拉满的弓。
上官燕和圣女的手仍贴在玉面上,蓝光流转不息,像是地下有条河在缓缓呼吸。她们没动,也不敢动,仿佛一松手,这阵眼就会塌。
玉罗刹浮在湖面十丈外,黑袍被岩浆气流卷得猎猎作响。她看着林风,眼神里头一次带了点说不清的东西——不是怒,也不是惧,倒像是看一块本不该烧起来的石头,居然真冒了烟。
没人说话。
热风刮过,火星子噼啪炸响,落在平台边缘又滚进火海。这片刻的安静,像是暴风雨前压低的云。
林风喘了口气,喉咙里咯噔一声,像是生锈的门轴被人用力推开。他想笑,结果牵动伤处,整条左臂猛地抽搐了一下,灰白的筋络在皮肤下跳了跳,像有虫子在里面爬。
就在这时,湖底阴影里,一道人影贴着岩壁滑出。
没有声势,也没有预兆,就像一块沉了二十年的石头突然浮了上来。那人全身裹在暗褐色布袍里,脸上蒙着湿透的麻巾,只露出一双眼睛——浑浊、无神,却藏着一股狠劲。
他踩着熔岩缝隙,脚掌每一次落地都极轻,节奏断断续续,像是故意打乱呼吸与步伐的配合。这种走法,江湖上叫“残步”,专为避人耳目,扰乱内力感知。
林风没察觉。
他全部心神都在压制体内翻腾的寒毒与残余紫焰的对冲上,膻中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,一跳一痛。系统早就没了动静,连个提示都没再蹦出来。
那人已绕至平台后侧,身形矮伏,右拳缓缓提起。
拳面青筋暴起,指节泛黑,隐隐有裂痕渗出血丝。那不是普通的拳法蓄势,而是七伤拳练到极致才会有的征兆——拳未出,自身经脉先损。
拳风起于无声。
一尺、半尺、三寸……拳头贴着林风后背命门穴轰然撞入!
“砰!”
没有巨响,反倒像一口破鼓被人闷槌敲了一下。林风整个人往前一栽,嘴角猛地喷出一口血雾,溅在寒玉上,瞬间凝成几粒暗红冰珠。
系统警报炸开:【心脉受损37%,三息内不调息则崩裂!】
他瞳孔骤缩,脑子里嗡的一声,耳朵里灌满了潮水般的杂音。可就在身体本能要瘫软倒下的瞬间,他咬住牙关,将残存真气逆行冲向膻中穴,硬生生把心跳稳住半拍。
身体前倾,却不倒。
反借这一击的力道旋身半周,龙鳞重剑点地,撑住摇晃的躯干。他转头看向偷袭者,一眼就认出对方胸前挂着的令牌——黑底红纹,中间一个火焰缠蛇的图样,正是玉罗刹麾下死士的标记。
林风咳了半声,忽然笑了:“教主有令?那你就替她下去报信。”
他说完就想提剑,手臂刚抬,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,整条右臂瞬间发麻。经脉震荡未平,这一拳打得精准狠辣,七伤拳讲究“伤人先伤己”,但对敌时往往一击致命,专破护体罡气。
他动不了。
那人一击得手,并未收势,反而右拳回收,左拳再度提起,拳心朝天,指尖微颤——这是七伤拳第二式“断魂引”的起手,若再中一拳,心脉必断。
剑还在地上插着。
林风盯着那人眼睛,嘴唇动了动,像是要说什么笑话,可话没出口,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银光自肩侧掠过。
凤血剑。
剑锋快得看不见影子,只听“嗤”地一声,直贯那人咽喉。
偷袭者动作戛然而止,拳头停在半空,眼珠猛地凸出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两声,像是想喊什么,却只能吐出一团黑血。他踉跄后退一步,手指抓向脖子,可剑已穿透,连颈椎都削断了半截。
尸体向后仰倒,扑通一声坠入岩浆,火浪翻滚几下,只剩那枚令牌浮在边缘,被热流推着打转。
林风这才松了口气,肩膀一软,差点跪下去。他抬手抹了把脸,掌心全是汗混着血的黏腻。
“谢了。”他低声说。
上官燕收回剑,剑尖垂地,一滴血顺着刃口滑落,砸在平台上,又迅速蒸发。她没看他,目光仍锁着湖面,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:“下次别逞强,你撑不住的时候,就说一句。”
“我说了啊。”林风咧嘴,“刚才不是说了‘来啊’?”
“那是挑衅,不是求援。”
“一样。”
她没接话,只是往前半步,站到了他右侧后方,剑横身前,警惕地扫视湖面每一寸波动。
玉罗刹依旧悬浮不动,黑袍在热风中微微摆动。她看了眼叛徒消失的位置,又看了看林风,眉头轻轻一皱。
“你不该杀他。”她说。
林风冷笑:“他拿拳头砸我后心,我还得请他喝茶?”
“他是弃徒。”玉罗刹语气平静,“二十年前因七伤拳走火入魔被逐出崆峒,后来投靠我,只为寻一线生机。他的命,早就不属于自己。”
“哦。”林风点点头,“所以你是怪我没留活口?”
“我是说,”她目光转向寒玉,“你们触动的不只是这块玉,而是整个阴阳枢纽的平衡。刚才那一击,若非你强行逆转真气,心脉早已碎裂。可现在——”
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几分:“你还能撑几次?”
林风没答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右手还在滴血,左手已经完全僵住,连握拳的知觉都没了。寒毒虽被压制,但经脉像是被冻裂的陶器,稍一运功就会崩开。
他慢慢伸手,把重剑从地上拔出来,重新插回面前石台。紫焰顺着剑身蔓延,在头顶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,虽不如先前稳固,但也勉强能挡些余波。
“撑不住,就换人撑。”他说,“反正我不一个人。”
上官燕侧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,像是想骂他又不知从何骂起。
玉罗刹沉默片刻,忽然抬起手,掌心朝上。十二道火龙原本已被绞灭,此刻湖底却再次涌动,赤红岩浆翻滚,竟又有数道火影缓缓凝聚。
但她没有下令进攻。
只是静静悬浮,像是在等什么。
林风盯着她,忽然开口:“你刚才说张三丰封了这东西,怕天地失衡。那你呢?你守了二十年,到底是在等它重启,还是怕它真醒?”
玉罗刹眼神微动。
“我在等一个能承受代价的人。”她说,“不是抢夺,不是控制,而是承担。”
“承担?”林风笑了,“你现在才说这个?前面火龙不要命地往我们头上砸的时候,怎么不说承担?”
“那时,我看不清。”她目光落在他身上,“现在,我看到了。”
林风眯起眼,正要说话,忽然胸口一阵剧痛,像是有人拿锥子在他心口凿洞。他闷哼一声,单膝重重磕在平台上,左手撑地,额头冒出冷汗。
系统终于跳出一行字:【心脉受损持续恶化,建议立即融合《纯阳无极功》修复,当前融合点不足】
他咬牙,没吭声。
上官燕立刻察觉不对,转身扶住他肩膀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事。”他摇头,“就是心跳有点快,可能……见了美女。”
“现在还能贫?”她瞪他。
“越疼越要说笑话。”林风咧嘴,“不然疼得更厉害。”
她没理他这茬,转头看向玉罗刹:“你要什么条件,才肯让我们离开?”
玉罗刹未答。
湖面忽然一阵剧烈翻腾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平台微微震颤,寒玉的蓝光忽明忽暗,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。
林风抬头,望向湖心深处。
那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,正在缓缓上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