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盯着沙谷入口，黄雾翻涌像一锅煮沸的泥浆。上官燕站在他旁边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剑柄，一下，两下，三下。
“她真能行？”上官燕终于开口，声音有点干。
“她说能，那就得信。”林风把圣火令塞回怀里，动作顿了顿，“刚才那句话不是商量，是通知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道素白身影已踏入黄雾。圣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抬手将长发挽起，用一根布条扎紧。那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女子，倒像是常年与毒虫为伍的老猎手。
黄雾吞没了她的背影。
林风和上官燕对视一眼，各自退开三步，一左一右立定。他掌心凝聚剑气，她指尖引动凤血剑光，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成网，罩住整片沙谷边缘。几只通体漆黑的蝎子刚从沙缝里探头，触碰到光网瞬间便焦黑蜷缩，簌簌滚回地底。
谷内寂静无声，只有风刮过沙粒的细碎响动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林风察觉到体内真气有些躁动，像是被什么牵引着，不由自主往丹田深处压去。他正想调息，忽然听见谷中传来一声低吟——不似人声，也不像野兽，倒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残音，断断续续，却带着奇异的节奏。
“她在做什么？”上官燕眯起眼。
“不知道。”林风摇头，“但肯定不是聊天。”
谷中黄雾开始旋转，由外向内形成一道缓慢移动的旋涡。地面微微震颤，沙层下传来窸窣声，仿佛有无数节肢生物在爬行。
突然，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空气。紧接着，一道紫光自谷心冲天而起，直射云霄。那光并不刺眼，却让林风胸口的火纹猛地一烫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低声道。
“要进去吗？”
“不能进。”林风抬手拦住她，“她说过，此地之毒，只认同源之体。我们踏进去，就是送死。”
话音未落，谷中又是一阵剧烈震动。一道模糊人影踉跄而出，正是圣女。她脸色惨白，双目紧闭，七窍都有血丝渗出，右手死死按在左臂上，指缝间不断滴落暗紫色液体。
林风正要冲上去，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。只见圣女脚下沙地裂开，一只通体赤红、尾钩泛着幽蓝光泽的巨大蝎子缓缓爬出。它足有半人高，甲壳上刻满诡异纹路，八足落地无声，唯有尾钩轻轻摆动，像在打量猎物。
那蝎子绕着圣女转了三圈，忽然扬起尾钩，直指她眉心。
林风呼吸一滞。
下一瞬，尾钩落下，却不是刺杀，而是轻轻点在她额头。一道微弱的光晕自接触点扩散开来，圣女身体一震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她的眼睛变了。原本清澈的眸子如今泛着淡淡紫芒，瞳孔收缩如针尖，再睁开时，已恢复清明。
“成了？”林风试探着问。
圣女没有回答。她抬起手，指尖轻点自己肩头。那只巨蝎竟主动爬了上去，安静伏在她衣领边，宛如一件活的饰品。
“你……没事吧？”上官燕上前一步。
“疼。”圣女咧了咧嘴，声音沙哑，“比挨一刀还疼。不过值了。”
她抬起左手，手腕上一道新伤正在愈合，皮肉翻卷处隐约可见一个微型图腾，形状与她背后的凤凰印记极为相似，只是少了一半。
“系统提示我觉醒了《万毒心经》。”她苦笑，“代价是三重噬魂痛楚，第一重就差点让我疯掉。”
林风皱眉：“系统？”
“嗯。”她点头，“你说的那个‘融合点’东西，它刚才冒出来了。说只要我能撑过考验，就能掌握万毒之力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我就看见了。”她目光望向谷内，“不只是蝎子，还有蛇、蜘蛛、蜈蚣……所有带毒的东西都在叫我，像老朋友重逢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地面猛然剧震。沙层炸开，上百只毒蝎破土而出，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，目标直指三人所在。
林风拔剑在手，上官燕横剑当胸。
“别动。”圣女抬手制止。
她闭上眼，嘴唇微动，发出一串短促而奇特的音节，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密语。声音不大，却清晰穿透风沙。
百米内的毒蝎齐齐停下，距离三人三丈处集体匍匐在地，触须贴地，尾钩收拢，如同朝拜君王。
静默持续了数息。
忽然，圣女背后衣衫撕裂，一道赤红光芒冲天而起。那光芒凝成一只半虚半实的凤凰轮廓，双翼展开足有十丈，翎羽燃烧着暗金色火焰，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发出一声清唳。
百米内黄雾瞬间蒸发，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。
凤凰俯冲而下，绕着圣女飞行一周，随后化作流光钻回她背部。衣衫完好如初，仿佛从未破损。
“这……”上官燕握剑的手松了半分，“是你弄的？”
“算是吧。”圣女喘了口气，身子晃了晃，靠在一块巨石上，“它认主了，但还不稳定，得养一阵。”
林风看着她肩头那只红蝎，又看看她苍白的脸色：“代价太大了。”
“哪有白捡的好处。”她笑了笑，“你要对付那个柳生但马守，光靠速度对抗不够。他的‘燕返’快如闪电，可再快的剑，也快不过毒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是。”她抬眼，紫眸微闪，“我可以让他出剑之前，先中毒。”
林风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所以你现在是毒娘子了？”
“你要是敢这么叫，我就让你尝尝新炼的‘三日醉’。”她瞪他一眼，“听说发作时会让人一直讲冷笑话，直到笑死为止。”
“那我不说了。”林风举手投降，“不过话说回来，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蝎王？”
“不是我知道。”她摇头，“是它知道我。从我背上这个印记苏醒那天起，它就在找我。刚才那一关，不是我在征服它，是我们互相认出了彼此。”
上官燕一直没说话，此刻忽然道：“你的气息变了。”
“嗯？”
“以前像冰，现在……像烧过的灰烬底下藏着火。”她盯着圣女，“凤血剑刚才颤了一下，很少见。”
“兵器通灵嘛。”圣女不在意地耸肩，“说不定它觉得我比较配当主人。”
“少得意。”上官燕收回剑，“接下来怎么办？总不能让她顶在前面冲锋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林风插话，“她是杀手锏，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逼柳生现身？”圣女问。
“用饵。”林风摸出寒玉碎片，“你说他当年没拿到这东西，现在卷土重来。那我们就让他以为，机会来了。”
“具体点。”
“明天午时，我会在营地亮出寒玉，放出消息说要转移它。”林风冷笑，“他知道我不会轻易出手，所以他一定会亲自来抢——毕竟，那种追求极致的剑客，最受不了‘错过’。”
“他就怕你不给他出剑的机会。”上官燕接道。
“所以我偏要给他机会。”林风眼神一厉，“让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，再打他个措手不及。”
圣女点点头：“那我就藏在暗处。等他出剑那一刻，毒气封脉，哪怕只慢半息，他的‘燕返’也就废了。”
三人一时无言。
风沙渐歇，夕阳斜照，将沙漠染成一片昏黄。圣女靠在石上闭目调息，肩头红蝎静静伏卧，尾钩偶尔轻颤，像是在感知周围气息。
林风望着远处战场方向，白发在风中轻轻扬起。
上官燕站在他身旁，手始终没离开剑柄。
夜幕即将降临，沙漠边缘一片寂静。
圣女忽然睁开眼，低声说：“它醒了。”
林风回头：“谁？”
“不是谁。”她抬手指向地底，“是这片沙。它记得二十年前的事，记得那场大火，也记得有个老头说过——‘因果已种，只待结果’。”
她话音未落，肩头红蝎突然昂首，尾钩高高扬起，对准北方夜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