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手在半空中停顿,掌心的符文扭曲变形,像是被无形之物撕扯。林风站在裂缝边缘,弯剑拄地,呼吸粗重。他刚想抬手擦去额头冷汗,指尖触到脸颊时却猛地一顿。
皮肤干得发紧,像晒裂的树皮。
他低头看向手掌,指节突起,青筋盘曲,原本粗糙却有力的手背,此刻爬满细密裂纹,像是多年未浇水的泥土。一缕白发从额角垂下,在虚空中轻轻晃动。
系统提示突然跳出:【天人五衰启动,寿命减少五十年】
林风没说话,只是把那缕白发往后一抹,动作干脆利落。他记得小时候在山里砍柴,斧头劈进朽木时也是这种感觉——表面还硬挺,内里早已烂透。
双生喘着气抬头,看见林风的脸愣了一下。“剑主……”
“别叫这个。”林风打断他,声音沙哑了些,但依旧稳,“它还没退。”
他说完,抬起残破的弯剑,在左掌狠狠划了一道。血涌出来,顺着剑身流进脚下的虚空裂缝。那裂缝微微颤动,仿佛吸到了养分。
他知道这是在透支。
可仗打到这份上,谁还在乎是不是透支?
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巨手吃了亏,但它不会就这么走。它在重组,在酝酿更狠的招。他必须抢在它前面再出一剑。
血渗入裂缝的瞬间,一股微弱的反冲力顺着剑身传回经脉。先天功运转起来,勉强将这股力量拉进体内循环。可真气运行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太多,每过一个穴位都像拖着石头走路。
他闭眼,感受身体的变化。
五十年寿命不是小数目。他能感觉到五脏六腑像是被抽走了一层油,空落落地吊在那里。记忆倒是清楚,可某些片段开始变得遥远,比如第一次拿到系统提示时那个破庙里的雨声,比如外卖站老板骂他迟到的那个早晨——那些事明明刚过去不久,现在回想却像隔了几辈子。
巨手动了。
掌心的符文重新凝聚,不再是“赦”,也不是锁链,而是一个旋转的旋涡状图案,中心刻着一个字:“噬”。
林风睁眼。
他知道这玩意儿要干什么。
吞噬生命力,加速衰亡。这种攻击不伤筋骨,专啃命根子,比断手断脚还狠。
他咬牙,把剩下的十七道剑意往胸口压。太极的圆转、玄铁的沉重、夺命十三剑的杀机……这些融合过的剑道烙印全被他塞进丹田,像攒最后一把火种。
双生想往前冲,被林风一眼瞪住。
“你过来就是送死。”他说,“守住位置。”
“可是你——”
“我燕十三修剑的时候就没打算活到老。”林风冷笑,“死也要斩出十七剑,懂不懂?”
话音未落,巨手猛然下压。没有风,没有声,只有一股无形之力直接钻进识海。林风眼前一黑,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:少年时练剑摔断腿爬回山顶;系统第一次提示融合成功时激动得跳起来;还有一次他在雪地里躺了三天,靠喝雪水撑到天亮……
那些记忆像纸片一样被风吹走,抓不住。
他立刻咬破舌尖。
疼。
疼就对了。
痛感能拉人回来。
他不再依赖眼睛耳朵,也不靠真气感应,而是凭着这些年一路砍出来的本能去“听”剑。剑不在手,在心。谢晓峰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响了一下,接着就消了。
但他记住了。
心口一热,一道纯粹的剑意自胸中爆发,顺着经脉直冲手臂。弯剑震了一下,竟发出一声低鸣,像是老马认出了旧路。
这一剑不出则已,出则必中。
剑光不如先前亮,颜色发暗,近乎灰褐,可它穿破虚空时,连那“噬”字的旋涡都被撕开一道口子。
巨手剧烈一抖,掌心符文出现裂痕,银光液体再次渗出,滴落在虚空中化作星点飘散。
林风单膝跪地,左臂忽然一阵剧痛。他低头看去,一块皮肉无声脱落,露出底下森白的骨头。没有血,伤口像是被风干了。
“咳!”他喉咙一甜,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。
双生红了眼,扑上来想扶他。“剑主!你撑不住了!让我替你——”
“替个屁!”林风猛吼,一把推开他,“你想让我白挨这一剑是吧?”
双生僵在原地。
“我的命换这一剑,值。”林风盯着他,眼神清亮,“但你们必须活着。活着把这剑传下去。听见没有?”
双生嘴唇抖着,没说话。
“听见没有!”林风又吼了一声。
“听见了……”双生低下头,声音发颤。
林风这才松了口气,慢慢把弯剑重新举起来,指向巨手。
他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不成了。白发披散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刀片,左臂半边枯骨外露,站都站不稳。可他还站着。
剑也还在手里。
修士在一旁调息,脸色苍白,但气息稳住了。他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林风也点头回应。
三人阵型没散。
巨手缓缓收回手掌,五指蜷缩,像是受了惊。但它没走,也没消失。掌心的符文正在缓慢重组,这次的形状更复杂,层层叠叠,像是一张闭合的眼皮。
林风知道,它要睁眼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把最后一点真气压进剑身。弯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,刃口卷得更厉害,几乎要断。
双生忽然开口:“哥留下的剑意还在。”
林风侧头看他。
“我能用。”双生握紧拳头,“只要你还能出剑,我就能把这股劲送上去。”
林风咧嘴笑了下,牙都黄了。“好小子。”
他抬起右手,剑尖微抬。
“那就再来一次。”
巨手掌心的“眼皮”开始颤动,一丝红光从缝隙里透出。
林风双脚分开,稳住重心。他知道下一击会更难,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。但他不在乎。
五十岁寿命算什么?他本就是个外卖员,能活到现在全是捡来的。
弯剑高举,剑意再次凝聚。
这一次,他没喊什么口号,也没说什么豪言壮语。
他就这么站着,举着破剑,对着那只不知来自何处的巨手,像一座歪了但没倒的石碑。
巨手掌心的红光越来越亮。
林风的右手指甲开始发黑,血液流动明显变缓。
他不管。
剑还在手上。
就能打。
远处,那团红光终于完全睁开,一道竖瞳般的裂痕浮现其中,直直盯向三人。
林风吐出一口浊气,手腕一抖,剑锋斜指前方。
他的影子在虚空中拉得很长,一头白发随无形之风扬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