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要利用这份愧疚,将谢景珩牢牢绑在自己的船上!她要让他觉得,她今天所受的一切苦楚,根源都在于他!
沅宁低头看着自己依然作痛的手,长长的睫毛垂下,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“其实……说起来……或许是我活该。”
谢景珩目光一凝,落在她身上。
沅宁依旧低着头,语气里充满了自嘲,“若不是我当初……鬼迷心窍,非要在那场考试里动歪心思……就不会被世子当场抓住,也不会因此……让某些人觉得我品行不端,从而在宴会上被沅淑抓住了这把柄。”
她说到这里,微微停顿,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,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当时世子爷您能……能稍微宽容一点点,哪怕是私下训诫我一番,而不是当众……让我那般难堪……或许,我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吧……”
“沅淑她……或许就不会那么轻易地,把所有罪名往我身上安……三皇子殿下……也不会连问都不问一句,就直接将我打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……”
沅宁终于抬起头,看向谢景珩,眼神平静,“我知道……作弊是错的,世子是按规矩办事,天经地义。”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,“我没有任何指责您的意思,真的。要怪,只怪我自己不争气,怪我自己……不好。”
她每一句话,都像是在自责,但字字句句,却又巧妙地将自己今日的悲惨处境,与谢景珩当初的铁面无私勾连起来。
她没有直接说“都是你的错”,而是用另一种方式,将“因果”地展现在谢景珩面前。
谢景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。
是啊,如果当初他没有当众抓她……如果他能给她留一丝颜面……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?沅淑是不是就少了一个攻击她的借口?林朗是不是也不会那般轻易地让她入狱?
“我……”谢景珩喉头发紧,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任何解释和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看着她包裹着纱布的手,那刺目的白色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间接罪行。
沅宁将他的挣扎和愧疚尽收眼底,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她适时地垂下头,声音更加微弱,“世子不必介怀……或许……这就是我的命吧。只是……不知在这大牢里,还能撑多久……沅淑今日以郡主的身份对我动用私刑,明日……不知又会想出什么法子……”
她的话,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谢景珩心中的天平。
本来他计划今晚去找林朗解释清楚,尽快在明后天救她出狱,但现在,他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!一刻也不能!
“你别怕。”谢景珩靠近她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,“你今日所受之苦,我……难辞其咎,我不会让你再待在这里。”
他终于承认了这份因果牵连。
他不再犹豫,转身大步走向牢门,对守在外面的心腹侍卫沉声下令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厉,“立刻持我的令牌,去京兆府尹处!告诉他,沅宁小姐,本世子带走了!所有干系,我一力承担!半炷香内,我要看到释放文书!”
“世子爷!这……三皇子那边……”侍卫有些迟疑。
“按我说的做!”谢景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三皇子若有任何疑问,让他直接来找我!”
“是!”侍卫不敢再多言,领命匆匆而去。
谢景珩重新走回沅宁身边,看着她惊愕的表情,放缓了语气,“放心,一切有我,你先随我回府,那里,无人敢动你分毫。”
沅宁怔怔地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那份因愧疚而生的维护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成功了,他果然将责任揽了过去,并决定不惜代价救她出去。
目的达到,她应该松一口气,甚至暗喜。但不知为何,看着他清冷面容上那毫不作伪的决绝,她心底某处,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……异样感。
她迅速压下这丝异样,重新低下头,“多谢……世子爷。”
只是这一次,那句“多谢”里,少了几分算计,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。
靖安王府,兰溪厅内。
沅宁半倚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榻上,身上换了干净的素白中衣。
一名丫鬟端着刚煎好的汤药,看了眼面色沉重的世子,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,恭敬地退到一旁。
沅宁下意识地用手去拿,却忘记了被包裹严实的双手,动作牵动伤口,疼得她呲牙咧嘴,只好对着丫鬟道,“你喂我吧。”
一直静立在窗边的谢景珩,听到她的声音,转过身来,目光落在小几上的那碗药,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她院中,她对着自己理直气壮地要求喂药的情景…..
当时他觉得她大胆妄为,不知羞耻,可如今……
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颊,裹着纱布的手,谢景珩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。
丫鬟见状,识趣地低头退出了房间,并轻轻带上了门。
谢景珩在榻边坐下,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,端起了那碗温热的汤药。
嗯?!沅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,他是不是误会自己方才喊的是他啊?
谢景珩垂着眼睫,用白玉调羹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药汁,试图让它凉得更快些。
修长的手指搅动片刻,他舀起一勺药汁,递到沅宁唇边,动作略显僵硬。
沅宁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
看着递到唇边的那勺药,她下意识地张开嘴,苦涩的药汁流入喉中,似乎没那么难喝了。
一勺接着一勺,整个过程,谢景珩都没有看她,视线始终落在药碗上,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。
沅宁乖乖喝着药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他身上,从这个角度,能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下颌,和高挺的鼻梁。
就在一碗药快要见底时,门外突然传来紫砚的声音,
“世子,三皇子来了,此刻正在前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