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听完沈悦宁嘴里的叙述,秦樾整个人像是哑了一样,他的脑子是空的,心里也没有答案。
因为他比沈悦宁都更渴望,更想要知道,他那时对沈悦宁的感情究竟是什么。
他绞尽脑汁,搜肠刮肚的想要想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答案。
可却一片空白。
万分迷茫。
是爱吗?
他在心底问自己。
随即很快否认。
爱不是这样的。
秦樾认为,爱是安静的,平和的,无滋无味,就像是一抔白水,两个人相敬如宾的生活,然后温和的过一辈子,就像洛鸢和秦向景那样。
两个人静默的相处,没有太多的言语,即便有隔阂,却也仍然惦念着对方。
而不是像他和沈悦宁那样,闹腾又无奈的迁就。
和沈悦宁在一起虽然舒适、开心,但是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带孩子。
她像小孩子一样,幼稚、敏感、依赖、索取、撒娇……
而他是包容她的大人,去迁就、陪伴、托底、引导……
这样成熟和幼稚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,或许会有很浓厚的喜欢,但却不可能是爱。
秦樾好像找到答案了,他稳了稳动摇的心神,启唇道“有什么意义呢?”
他轻轻的反问,并说“悦宁,那不是爱”
他解释“你当时还年轻,性格单纯又冲动,你突然消失,我当然会害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,因为你是我的人,所以我需要对你的安危,你的行为负责。
如果你出了事,我没办法给你的母亲,你的粉丝交代,这将是我的过错,仅此而已”
他将他那时的失态,狼狈归结为责任,归结为一种风险规避。
冷酷又理智的话像是榔头一下一下的将沈悦宁的心敲碎,将这些年支撑着她相信秦樾是爱她的回忆和证据,碾成了粉齑。
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,整个人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支离破碎的脆弱。
沈悦宁怔怔的看着秦樾,不敢相信他说的话,眼泪在脸上麻木的流啊流,像是永远都不会断,然后在下巴处凝成滴泪珠。
秦樾盯着那滴颤巍巍的泪珠,大指姆的指腹在食指的指节上默默地碾了一下,随后认真又诚恳道
“悦宁,别再想过去的那些事了,别再沉溺过去了,好吗?
我不想你这样,我希望你过的好,希望你即使离开我,也会有很好很好的生活,别再执着了,忘记我,你想要的我真的给不了,你应该有新的生活。”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疯子不像疯子,人又不像人。
秦樾的目光又晦暗的落在沈悦宁腕间包扎好的绷带上“以后也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自己,我不会一直为你妥协的,明天陪你和悦悦跨完年后……”
秦樾嗓音一顿,有些犹豫,最终还是说道“我不会再经常过来了,一个月我只会过来两趟,悦悦的生活费我会定期打给你……”
他将今后一切都安排好了,依旧冷静、理智、又果断。
秦樾很清楚,沈悦宁今天敢用自杀威胁他,那么以后就会有第二次、第三次,他不会就这样被沈悦宁拿捏的,这是一个不好的开端,所以他要掐掉。
屋里的暖气明明那么足,沈悦宁却在秦樾的话里变得越来越冷。
“新的生活?”
沈悦宁歪了一下脑袋,喃喃的念着,语气疑惑,像是觉得好笑,她低低的笑了出来,越笑越大声,越笑越热烈,怎么收都收不住。
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疯子,秦樾蹙眉看着沈悦宁笑得直不起身的模样,直到她慢慢停下来,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,说
“秦樾,你说的好容易啊,你以为我不想开启新的生活吗?你以为我不想忘记你吗?”
“我也尝试过,努力过,可是根本没有用!我就是爱你,爱到无法自拔,无可救药,爱到我自己都恨我自己,唾弃我自己。
你知道德语有多难吗?知道柏林冬季的雪有多冷吗?无法适应的每一个瞬间,我都在想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。
为了忘记你,我在封闭的病房里,在自己脸上扇了八十多个巴掌,拔掉了自己一半的头发,用牙齿咬穿皮肤,我想……痛一点我就可以忘记了……”
然后验证出,痛了,她记得更深刻。
她把秦樾编织进了她未来的生命里,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现在她的未来出现了缺漏,不再完美,这样不完美的未来她走不下去。
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感受到痛苦了,她也就不存在了。
沈悦宁闭着眼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下身无力的痛哭,秦樾听得震惊不已,耳边沈悦宁泣血的控诉还在继续
“我活的那么痛苦,成为一个人人无法理解的疯子,可是看看你,活的幸福美满,良人在侧,凭什么?到底凭什么!”
沈悦宁又蹭的一下子起身,情绪激动的揪住秦樾胸前的西装,问道
“你凭什么这么快就放下了?六年的感情,你说没爱过就没爱过,说放下就放下,丢下我我一个人不知所措。
秦樾,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是你把我留在了泥潭里,而自己拔腿上了岸,所以你要对我负责。
你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对吧?
我为你付出了我最好青春,最好的六年,付出了我全部的感情,我甚至还为你生了孩子,所以你欠我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。
你这辈子,下辈子,你生生世世都要欠着我!对不起我!”
“悦宁你冷静一点”
秦樾抓住沈悦宁的小臂。
“我冷静不了!”沈悦宁怒吼“你就当我是个自私虚伪,贪慕虚荣的女人,当初是你招惹我的,是你非要出现在我面前的,既然我跟着你了,我就不会放手。你恨我也好、厌恶我也好,对我来说都没差别,总归你不会爱我”
“秦樾,我们之间除非我死,否则我会缠着你一辈子不安生”沈悦宁说的坚定,眼里的倔强几乎要化成实质,她说
“你别想怪我死缠烂打,你应该怪你自己。你先招惹的我,然后拼命的对我好,看着我为你沦陷,让我以为你也爱我,让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可能的”
秦樾绷紧下颌,低声道“可我也说过,我没办法给你名分”
“所以呢?!”沈悦宁厉声反问“因为你事先申明了?所以就可以脱罪,所以就应该赖我?怪我不知好歹,妄想做秦太太?”
“是,你是说过没办法给我名分,可也是你默许了我的越界,纵容我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,先模糊金主和情人这条边界线的人是你,是你没有设置好界限,让我一步一步的靠近,
秦樾承认吧,你也有私心,你也不希望我们只是金主与情人的关系,你不希望我只把你当做金主服务,是你想要打破身份之间的隔阂和疏离,想要我全身心的去爱你,去依赖你,先贪心的人是你,不是我!”
“哗”的一下,心尖的土壤被人大力挖开,那被隐藏在土壤积淀层下的阴暗、占有、龌龊骤然暴露于阳光之下,长久的黑暗让它无法直视光明,也无处遁形,于是只能仓皇逃离。
秦樾离开了,只留下沈悦宁一个人在阳台处默默的嘲笑,为自己悲哀。
老天对于沈悦宁似乎格外吝啬,她都没感受到什么满足、幸福或喜悦的情绪,跨年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。
她都不记得那天到底做了什么,感觉什么都没做,只记得十二点时,她抱着思悦抬头开烟花,四周一片热闹,秦樾很低声说了一句“新年快乐”
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。
秦樾也没有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