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四郎！”
柳姨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，疯了一样就要扑过去。
黄仁贵眼疾手快，一把死死地拽住了她。
他的手，抖得像筛糠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柳姨娘的手臂皮肉里。
不能！
绝对不能让她过去！
这个蠢女人，要是冲撞了这伙“土匪”，或者更糟，一不小心喊出了张团练的名字，那今天晚上，黄家上下，就真的一个都活不了了！
他怕。
他怕这个不懂事的女人，揭开张团练的真面目，到时候大家都必须死。
土匪……
对，他们现在是土匪！
黄仁贵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，反而迸发出一丝清明。
土匪不就是要钱吗？
只要给钱，只要满足他们的胃口，就还有活路！
黄仁贵强迫自己镇静下来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。
“我给！我给！好汉！钱我全都给！”
他再次进屋，两个身材高大的蒙面士兵，用枪管顶着他的后心，跟了进去。
院子里，张团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哈哈大笑。
手上有真理，就是管用！
他的眼睛，像两团燃烧的鬼火，肆无忌惮地在柳姨娘那因惊恐而剧烈起伏的胸口，和王玉霞那张沾着血污却更显凄楚的脸上来回扫视。
满脸的淫笑。
等拿到黄金，他要好好享受一番。
他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。
今天晚上，这院子里的女人，这院子里的钱财，都将是他的战利品！
王玉霞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，身上沾满了小翠身上的血迹，已经分不清是别人的，还是自己的。
她还在心痛小翠的死。
她恨黄仁贵这个亲手把丫鬟推进火坑的伪君子，更恨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！
如果，自己也即将要遭受毒手的话，她不惜一死。
清白，比命重要。
不过，在绝望的深渊里，她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微弱的期待。
她的女婿，孙大成，也是个当兵的。
他会不会来救她？
可是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，就被巨大的恐惧所淹没。
对面有五个人，五杆枪。
她又担忧起来，怕孙大成就算来了，也是白白送死。
没过多久，那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，从屋里走了出来。
“砰”的一声，箱子被扔在地上，发出了极其沉重的撞击声。
箱盖打开，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，是用红纸包成一卷一卷的袁大头，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银光。最上面，还铺着一层黄澄澄的金条。
“这位爷，全部……全部都在这里了！”
黄仁贵跟在后面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，像死了一大半截。
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家业，就这么被搬了出来，他心疼得差点当场背过气去。
张团练贪婪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钱财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他知道，黄仁贵这个老狐狸，不会这么老实。
这点钱，打发叫花子呢？
“砰！”
毫无征兆地，张团练突然再次开枪！
他手腕微微一歪，子弹擦着黄四郎的耳边飞了过去，在后面的墙壁上，迸出一个火星。
一股焦糊味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黄四郎的耳朵，被子弹擦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他发出一声极其恐怖的，不似人声的尖叫，两眼一翻，瞬间就吓晕了过去。
“老家伙，”张团练的声音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，“你再不老实的话，下一颗子弹，就不会这么不准了！”
“啊！老爷！老爷！”
柳姨娘尖叫着，双腿一软，连忙给黄仁贵跪了下来，抱着他的腿哭喊道，“求求您了！把钱都给他们吧！我不想四郎死啊！”
黄仁贵面如死灰。
完了。
他的家产，恐怕是真的保不住了。
这个张团练，心狠手辣，根本不是自己能糊弄过去的。
不过，能保住自己儿子的命，那也值得。
这是他黄家唯一的根！
黄仁贵咬了咬牙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颤抖着抬起手，指向院子角落里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。
“都……都在那里面……你们……你们自己去取吧！”
说完这句话，黄仁贵再也支撑不住，整个人像一滩烂泥，直接瘫坐在地上。
两个蒙面士兵对视一眼，很快从墙角找来一个木梯子，架进了井口。
其中一人举着火把，顺着梯子爬了下去。
没过多久，井下就传来了兴奋的叫喊声。
很快，在上面人的接应下，两个比刚才那个箱子大得多的沉重木箱，被从井里搬了上来。
箱盖被撬开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满满两大箱子！
全是金条！
在火光的映照下，那金灿灿的光芒，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！
这得有多少金子！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！”
张团练看着那两箱黄金，发出了癫狂的大笑。
“黄老爷，真没想到你这么肥！”
他也不装了。
他缓缓抬起手里的毛瑟手枪，那黑洞洞的枪口，径直瞄准了瘫在地上的黄仁贵。
黄仁贵大惊失色。
他想到过对方会杀人灭口，却没想到，对方真的敢！这么干脆！这么直接！
一股尿骚味，从他裤裆里传来。
黄仁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。
事到如今，他知道，任何祈求都是徒劳的。
他也不想再像条狗一样去摇尾乞怜了。
他缓缓地，闭上了眼睛。
他知道，这屋子里的人，今天晚上，可能全都活不了。
他纵有万贯家财，他算计了一辈子，坑害了无数人，到头来，全都成空了。
报应！
这或许就是报应！
“砰！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，在死寂的院子里，骤然炸开！
黄仁贵的身子猛地一颤。
他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预想中的疼痛，没有传来。
他还活着。
他没死。
可站在他对面，那个前一秒还狞笑着，准备宣判他死刑的张团练，眉心处，却多了一个血洞。
他脸上的表情，还凝固在开枪前的狰狞和贪婪上。
然后，在黄仁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，直挺挺地，朝后倒了下去，瞬间，张团练的身体下面流出一滩血迹。
黄家所有人都惊恐地，抬头看向四周，夜色里他们什么也看不到。
剩下的五个士兵惊慌失措，举着枪对着屋里乱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