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第十七章：暗影
灰狗营区预备役的棚屋内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。浓烈的血腥与虫尸的甜腥腐臭如同实质的粘液，紧紧包裹着林狩和铁脊。地上铺着的破旧毛毡被浸染成深褐色，粘稠的墨绿色虫血、散发着尸骸气味的黑色淤泥、以及铁脊肩胛处被强酸腐蚀后焦黑卷曲皮毛散发出的刺鼻焦糊味，混杂在一起，令人窒息。
林狩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，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被强行压制的剧痛。净水厂地下那场与蚀骨蠕虫母巢守卫的搏杀，以及与科马克无形的对峙，榨干了他最后一丝体力。体内，被反复打断、压缩的钢脉血兰药力如同被囚禁的熔岩凶兽，在经脉中左冲右突，带来撕裂般的灼痛，却也被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淬炼捶打得更加凝练、狂暴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指间沾满污秽，微微颤抖。摊开掌心，那枚核桃大小、通体浑浊灰白色、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痛苦漩涡在无声哀嚎旋转的“地窟回响石”静静躺着。冰冷刺骨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，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固的精神哀嚎如同附骨之疽，试图钻入他的脑海，唤起最深的恐惧与绝望——这是哀嚎地窟边缘生物特有的精神污染烙印。
“呜……”铁脊趴在旁边，低低呜咽了一声。它舔舐着自己肩胛处被酸液腐蚀的焦黑伤口，每一次舔舐都带着痛楚的抽搐。暗红色的熔岩纹路在皮毛下若隐若现，仿佛在对抗着渗入体内的地窟阴寒。它的状态同样糟糕，潜能爆发后的虚弱感，加上地窟精神污染的侵蚀，让它那双猩红的眸子都蒙上了一层疲惫的阴翳。
不能再等了！无论是强行压制药力的反噬，还是“回响石”持续的精神污染，或是铁脊的伤势与虚弱，都在将他们推向崩溃的边缘。必须突破！必须用蜕变境后期的力量，来镇压这一切！
林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。他不再犹豫，将最后一株钢脉血兰的根茎塞入口中，狠狠咀嚼！那霸道的灼热药力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，瞬间冲垮了他勉力维持的堤坝！这一次，不再有压制，不再有保留！
“轰——！”
狂暴的药力混合着体内积蓄已久的、被死亡与战斗反复捶打的源能，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！筋骨皮膜发出不堪重负的密集爆鸣，仿佛有无数柄无形的重锤在疯狂锻打！皮肤瞬间变得赤红滚烫，细密的血珠从毛孔中渗出，又在高温下迅速蒸腾成血色的雾气！整个棚屋内的温度急剧升高！
“嗷——！”铁脊也被林狩体内爆发的恐怖能量波动所刺激，发出一声带着痛楚与亢奋的咆哮！【生命联结】的纽带在这一刻被绷紧到极限！林狩体内狂暴奔流的能量洪流，不可避免地、带着淬炼与破坏的双重力量，汹涌地冲入铁脊的体内！
剧痛！撕裂！
但同时，也是淬炼！融合！
林狩的意念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磐石，全力运转着功法雏形框架！引导着这股毁灭性的洪流，不再仅仅局限于淬炼筋骨皮膜，而是疯狂地冲击、拓宽、稳固着全身的经脉网络！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经脉欲裂的剧痛，但每一次剧痛之后，是更加宽阔坚韧的通道，是源能奔流时更加澎湃汹涌的力量感！
铁脊承受着同样的痛苦。林狩那狂暴的、带着熔岩般灼热气息的源能，混合着钢脉血兰霸道的药力，在它体内横冲直撞！它强化后的筋骨血肉在这股力量下被反复撕裂又重组！肩胛处的焦黑伤口在灼热的能量冲刷下，坏死的组织加速剥落，新生的肉芽在痛苦中顽强滋生！最剧烈的变化发生在它的爪牙！高频晶爪碎片残留的气息、熔岩地蜥精血的灼热、钢脉血兰的淬炼之力、以及林狩此刻狂暴的源能，在【生命联结】的引导下，如同无形的锻造锤，狠狠捶打着它的利的和尖牙！
“咔嚓……嗤……”
细微而密集的声响从铁脊的爪牙间传出！那原本只是隐现的金属冷光骤然变得凝实、稳定！爪尖仿佛被百炼锻打，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银色金属光泽，边缘锋利得能切割空气！爪背和獠牙根部，暗红色的熔岩纹路如同活了过来，如同流淌的岩浆般更加清晰、炽热！一股混合着金属锋锐与熔岩狂暴的凶戾气息，不受控制地从它身上弥漫开来！
生命层次跃迁带来的力量感暂时压过了虚弱和痛苦！
而林狩体内的能量风暴也达到了顶点！经脉被拓宽到极限，源能奔流如大江大河，发出隆隆的轰鸣！筋骨皮膜在药力的反复淬炼下，坚韧程度远超之前！那层阻挡他许久的无形壁垒，在狂暴能量的反复冲击下，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！
“给我……破！！！”
林狩心中无声怒吼！意念如同开闸的洪流，引导着体内所有的力量，朝着那最后的关隘发起决死冲锋！
“嗡——！”
棚屋内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形的震鸣！林狩周身蒸腾的血色雾气猛地向内一敛！皮肤上渗出的血珠瞬间凝固、干涸，留下暗红色的斑驳纹路。一股远比之前强大、凝练、带着岩石般厚重与熔炉般灼热气息的威压轰然扩散！将棚屋内污浊的空气都排开了一圈！
蜕变境后期！厚积薄发！水到渠成！
突破的瞬间，体内狂暴的能量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洪流，迅速变得温顺而澎湃，在拓宽坚韧的经脉中奔流不息，滋养着焕然一新的筋骨血肉。力量感从未如此清晰！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！连棚屋外远处灰狗营区巡逻队的脚步声都清晰可辨。
但林狩并未放松！突破的狂喜只持续了一瞬，冰冷的理智立刻占据上风。体内奔流的源能迅速平息、稳固。他立刻将注意力投向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阴冷精神污染的“地窟回响石”，以及自身与铁脊那尚不稳定、极易被污染侵染的精神状态。
“凝神！炼化污染！”林狩意念通过【生命联结】传递给铁脊。
一人一犬同时闭目，运转源能，调动刚刚突破的、更加凝练强大的精神意志，如同无形的磨盘，狠狠碾压向那试图侵入识海的哀嚎与绝望！突破后的精神壁垒更加坚固，那“回响石”的污染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，虽然依旧顽固，却再难撼动分毫，被强行压制、禁锢在石块的内部漩涡之中。
做完这一切，林狩才缓缓睁开眼。眼神更加深邃冰冷，如同淬火后的寒铁。他看向铁脊。狗也抬起头，肩胛处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，但焦黑边缘已经脱落，露出了粉嫩的新肉。最显着的变化是它的爪牙——四只利爪如同覆盖了一层深沉内敛的暗银金属，爪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，爪背和獠牙根部的熔岩纹路如同活体的烙印，散发着隐隐的灼热气息。一股凶悍、锋锐、狂暴的气势自然流露。
铁脊也看着自己的爪子，试探性地在地面坚硬的金属板上轻轻一划。
“嗤啦——！”
一道深达半寸、边缘带着细微熔融痕迹的清晰爪痕瞬间出现！远比之前轻松！
林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。很好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被暂时压制住精神污染的“地窟回响石”用多层隔绝精神波动的油布包裹好，塞入兽皮袋最深处。这东西蕴含的特殊精神能量和哀嚎地窟的气息，对蕾欧娜那种黑市商人，或者某些研究精神异能的疯子，绝对是价值不菲的硬通货！但现在不是处理它的时候。
他需要的是更直接的力量！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两枚散发着澎湃能量的晶核——晶甲穿山甲的“晶甲地核”和熔岩地蜥的“熔岩之心”。
“熔岩之心”蕴含狂暴的火系与大地能量，与他自身的土系亲和，也与铁脊新生的熔岩爪牙属性相合，是强化自身、巩固境界、进一步刺激铁脊爪牙威能的绝佳资源！
林狩拿起那枚暗红色、如同跳动岩浆般的“熔岩之心”。入手温热，狂暴的能量波动透过皮肤传来。他没有犹豫，盘膝坐下，将晶核紧贴小腹丹田位置全力运转！
精纯而狂暴的火系与大地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，汹涌地涌入林狩体内！这股能量远比钢脉血兰的药力更加精纯、也更加霸道！灼热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经脉，仿佛要将他的血液点燃！
“哼！”林狩闷哼一声，皮肤再次变得赤红。但他刚刚突破的蜕变境后期境界和拓宽坚韧的经脉，为他提供了坚实的容器！他引导着这股能量，一部分融入自身源能，进一步夯实基础，淬炼筋骨；另一部分，则通过【生命联结】，小心翼翼地引导向铁脊！
铁脊立刻感受到这股同源的能量，兴奋地低吼一声，主动吸收起来！熔岩之心精纯的火系能量如同最上等的燃料，注入它爪牙间新生的熔岩纹路！那些暗红色的纹路瞬间变得明亮、活跃，如同真正的熔岩在爪牙内部流淌！爪尖散发的灼热气息更加明显，甚至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！
时间在能量的吸收与炼化中流逝。当“熔岩之心”的能量被彻底吸收殆尽，晶核化作一小撮暗淡的灰烬时，林狩身上的赤红缓缓褪去，气息变得更加沉凝厚重，如同经历了地火淬炼的矿石。铁脊的爪牙则彻底稳定下来，暗银色的金属光泽深沉内敛，熔岩纹路如同凝固的火焰烙印，散发着稳定而危险的热力。
林狩站起身，活动了一下筋骨，体内澎湃的力量感让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。他走到角落，拿起那对经过虫血与淤泥洗礼的“骨刃战铲”。铲刃两侧绑缚的幽蓝晶爪碎片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光芒。他抚摸着冰凉的铲柄和锋锐的晶爪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高频撕裂之力。
“还不够顺手。”他低语。这柄临时改造的武器，在之前的战斗中发挥了奇效，但终究是权宜之计。他需要一把真正的、能完美发挥他力量和晶爪特性的近战兵器。最好是……刀。
念头一起，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：蕾欧娜。
只有她那里，有技术，也有胆子处理这种来路不明又极其危险的素材。而且，正好用那枚烫手的“地窟回响石”，去换取打造武器的机会和一些……关键的情报。
他看了一眼状态恢复、爪牙凶光毕露的铁脊。
“走。去黑市。”
熔炉城黑市深处，“引擎轰鸣”的油腻招牌下。蕾欧娜正叼着自制的烟卷，用指尖跳跃的电弧焊接着一块扭曲的金属板。刺鼻的焊烟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店铺里。
“吱呀——”门被推开，一股浓烈的血腥、淤泥腐臭和……新突破的、带着熔岩与金属气息的蜕变境后期威压扑面而来。
蕾欧娜手一抖，电弧差点烧穿金属板。她抬起头，红眉毛高高挑起，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一人一犬。
林狩身上的清道夫制服破破烂烂，沾满干涸的墨绿虫血和黑色淤泥，几乎看不出原色。但他站在那里，腰背挺直，如同刚刚从血池熔岩中爬出的石像，气息沉凝厚重，眼神冰冷锐利，比之前多了一种淬火后的锋芒。他身边的铁脊更是变化惊人！肩胛处一块焦黑的伤口已经结痂，最扎眼的是那四只闪烁着暗银金属光泽、爪背流淌着熔岩纹路的利爪！仅仅是安静地蹲伏在那里，就散发着一种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与灼热感！
“嘶……”蕾欧娜倒吸一口凉气，烟卷差点掉下来，“獠牙17？你们这是……刚拆了科马克的链钩，还是啃了熔炉城的地基？”
林狩没有回答她的调侃，直接将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、隔绝了大部分精神波动但依旧散发着一丝阴寒哀嚎气息的小包，和一个装着两片幽蓝晶爪碎片的兽皮袋，丢在蕾欧娜油腻的工作台上。
“用这个‘回响石’，和晶爪碎片，换一把刀。”林狩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不容置疑，“要快，要锋利，要能承受高频撕裂和我的力量。刀柄要长，适合劈砍和格挡。剩下的，换情报。”
蕾欧娜的目光瞬间被那个油布小包吸引。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一角，浑浊灰白色的“地窟回响石”暴露出来，那股微弱却顽固的精神哀嚎让她指尖的电弧都闪烁了一下。她眼中精光爆射，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！
“地窟回响石？还是母巢守卫级的？！你们俩……”她猛地抬头，看向林狩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忌惮，“真把科马克当诱饵用了？”
她没有去碰晶爪碎片，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狩：“情报？什么情报能值这个价？”
“钢脉血兰的确切位置或者……能弄到‘深海王珠’线索的地方”林狩的声音冰冷，“还有，科马克最近在谋划什么？他对我的狗，兴趣过头了。”
蕾欧娜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，变得凝重起来。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卷，缓缓吐出浓重的烟雾，目光在林狩、铁脊、回响石和晶爪碎片之间来回扫视。
“钢脉血兰？尘啸谷中层区‘熔核蜥王’的领地边缘，有一小片。但那里是蔚蓝生命集团和URc商会勘探队最近冲突的焦点，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。深海王珠？那玩意儿只在蔚蓝生命集团控制的‘珊瑚城’深海养殖场，或者‘深渊研究所’的实验室里有。至于科马克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指尖电弧在空气中画出一个扭曲的狼头标记：“那疯子最近在黑市收购了大量‘变异犬类精血’和‘神经接驳强化剂’，他手下的改造师‘屠钩’整天泡在实验室。我猜……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铁脊那闪烁着金属与熔岩光芒的爪牙，“他是看上你这‘獠牙17’的‘材料’了。想用它的血，或者……更直接的东西，来强化他手下那几条专门用来追踪和猎杀的‘链犬’。”
林狩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载寒冰！科马克！果然在打铁脊的主意！不仅要它的爪牙，还要它的血，甚至可能想把它当成实验素材！
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，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店铺。铁脊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充满威胁的咆哮，爪尖无意识地在金属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和细小的火星。
蕾欧娜被这股杀意激得汗毛倒竖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指尖电弧噼啪作响：“喂喂！冷静点！情报我给你了，刀我尽快给你打！三天后来取！拿着这个！”她飞快地从柜台下摸出一块边缘粗糙、刻着火焰与齿轮标记的金属牌丢给林狩，“‘熔心’工坊的临时通行牌！从后巷垃圾通道进去！别让人看见！”
林狩一把接住金属牌，冰冷的触感稍稍压制了翻腾的杀意。他深深看了蕾欧娜一眼，那眼神让后者心头一凛。
“三天。”林狩吐出两个字，不再停留，转身带着铁脊，如同融入阴影般离开了油腻嘈杂的店铺。
蕾欧娜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工作台上那枚散发着阴寒哀嚎的“地窟回响石”和幽蓝冷冽的晶爪碎片，长长吐出一口烟圈，喃喃道：“科马克啊科马克……你这次，怕是惹上了一头刚从血火里淬炼出来的……真正凶兽了。”
熔炉城永不熄灭的炉火，将林狩和铁脊的影子投在肮脏的街道上，拉得很长。影子中，那四只闪烁着暗银与熔岩光芒的爪牙轮廓，如同最深沉的黑夜中，悄然亮起的致命刀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