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栖凰“呀”了一声,像是十分惊喜。
“哦?不饿啊?”
“那正好!”
“我怕大家听戏听得烦闷,特地请了一支杂耍班子来给大家助兴。”
“既然大家不饿,咱们这就去看会儿杂耍,消消食。”
杂耍?
有了下午那出戏的前车之鉴,几个夫人吓得魂儿都要飞了。
这又是哪门子的折磨?
陈夫人连忙摆手,跟摇拨浪鼓似的。
“不了不了!卫相夫人,天色不早了,我们该回府了!”
“是啊是啊,家里还有事呢。”
“改日再来叨扰夫人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,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。
赵栖凰的笑容,倏地淡了下去。
她放下碗,声音不轻不重。
“这支杂耍队,可是陛下在宫宴上亲口夸赞过的。”
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陛下都说好。”
“各位姐妹确定不看吗?”
这话一出,整个花厅死一般寂静。
谁还敢走?
说不看,岂不是不给陛下面子。
这个罪名,她们可担不起!
于是,饥肠辘辘的众位夫人,被下人“请”回了院子里那冰冷坚硬的板凳上。
又结结实实地坐了两个时辰。
这一次,她们看的不是杀鸡,而是胸口碎大石。
那“砰砰”的锤击声,一下下都砸在她们脆弱的心尖上。
直到夜色深得伸手不见五指,赵栖凰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人。
夫人们走的时候,一个个脚步虚浮,面如金纸,仿佛被抽干了三魂七魄。
……
陈夫人回到自己府上,一屁股瘫在柔软的锦榻上,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。
管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,手里还拿着一张新帖子。
“夫人!卫相府又派人送了帖子来!”
陈夫人有气无力地接过来,借着烛光,打开一看。
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——慈恩雅集。
陈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她捏着那张帖子,手指都在发抖,嘴唇哆嗦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话来。
“今天不是刚办完吗?”
管家见她一脸崩溃的样子,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。
“前来送拜帖的下人说,今日所募款项,离卫相夫人的目标还差得远。”
“所以卫相夫人决定,明日,再开一场。”
再。
开。
一。
场。
陈夫人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整个人,呆若木鸡。
还有这种操作?!
这办宴席,怎么还带连着办的?
同一时刻,京中其余几家府邸,也上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戏码。
李侍郎家的夫人,刚喝下一口参汤,听到管家的汇报,“噗”的一声,全喷了出来,烫得自己哇哇大叫。
张御史家的夫人,正由着丫鬟给她酸痛的腰背抹药油,接到帖子时,手一抖,直接把一整瓶药油全扣在了新换的锦被上。
所有人的反应,都差不多少。
就在陈夫人快要气厥过去的时候,陈尚书沉着脸从书房走了过来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妻子手里那张请帖。
“怎么回事?”
陈夫人一见着自家老爷,大吐苦水,把今日一整天的遭遇,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。
陈尚书听完,捻了捻自己的胡须,眼底一片了然的精明。
他哼笑一声。
“真是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。”
“这卫相夫人,心眼子跟筛子似的,和那卫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
陈夫人哭哭啼啼地拽着他的袖子。
“老爷,那现在怎么办啊?”
“我明天真的不想去了,那不是人待的地方!”
陈尚书抽回自己的袖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“去。”
只一个字,冰冷,不容置喙。
“明日就捐十两。”
陈夫人一听,眼泪都忘了流,傻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十两?”
那不是打发叫花子吗?
陈尚书冷哼一声,眸光深沉。
“我就不信,她还能天天这么办下去。”
“这般折腾,她卫相府难道不要脸面了?”
陈夫人一想到明天还要饿一天,坐一天冷板凳,听一天鬼哭狼嚎,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。
然而事实证明,赵栖凰,她真的很有毅力。
她就一直这么办下去了。
第二天,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
一周后。
几位平日里珠光宝气的夫人,此刻一个个面色蜡黄,眼窝深陷,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,彻底蔫了。
她们聚在陈夫人的府上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攀比和炫耀,只剩下同病相怜的凄惶。
最后,众人一致推举已经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的陈夫人,去向赵栖凰探个底。
无论如何,得问问清楚。
这暗无天日的日子,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!
于是,在又一天的“慈恩雅集”上,陈夫人趁着一个空档,顶着一张蜡黄的小脸,颤巍巍地挪到了正在悠闲品茶的赵栖凰面前。
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“卫夫人……”
赵栖凰抬起眼,温柔地看着她。
“陈姐姐,怎么了?可是戏不好听,还是茶不合胃口?”
陈夫人心里把那戏班子骂了一万遍,面上却只能赔着笑。
“不不不,都好,都好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上刑场一般,终于问出了口。
“卫夫人,妾身就是想问问,您这次募捐,目标是多少啊?”
赵栖凰放下茶盏,笑容可掬。
“不多。”
她伸出五根纤纤玉指。
“五十万两,白银。”
陈夫人腿一软,差点没站稳。
赵栖凰仿佛没看到,继续笑眯眯地说道。
“托各位姐妹的福,这几日下来,咱们已经筹得五千两了。”
“如今,还差四十九万五千两。”
“还差……四十九万五千两……”
这几个字,像一道道天雷,劈在当场所有夫人的天灵盖上。
几个人眼前同时一黑,差点集体昏过去。
按照她们现在每天十两八两的捐,这冷板凳不得坐到猴年马月?
这天回去之后,几家府邸彻底炸了锅。
夫人们又作又闹,哭天抢地,闹得最狠的,依然是陈夫人。
她把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,指天誓日再也不去卫相府了。
陈尚书被她闹得头疼,皱着眉呵斥道。
“不就是去参加个雅集吗?有那么难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