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窗台时,陶罐里的何首乌排骨汤已经炖得酥烂。张起灵掀开陶盖,白汽带着药香与肉香漫出来,在晨光里凝成淡淡的雾,扑在人脸上暖融融的。
“能吃了?”胖子扒着灶台边缘,鼻尖几乎要碰到罐口,“这味儿绝了,比镇上饭馆的还香!”
“再焖十分钟,何首乌的药性才出得来。”张起灵用木勺轻轻搅动,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,被他细心撇去。陶罐是粗陶,表面印着模糊的鱼纹,还是去年从旧货市场淘来的,说是比铁锅炖得更入味。
吴邪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炉边,看着火苗舔舐罐底,橘红色的光映在粗陶壁上,像给罐子镀了层暖金。“这陶罐跟着咱快一年了吧?上次炖羊肉也是用的它。”
“嗯,”张起灵点头,往炉里添了块松柴,“松柴火软,炖出来的汤不燥。”
胖子突然一拍大腿:“对了!前几天李伯说后山的野栗子熟了,咱吃完早饭去摘点呗?炖排骨的时候扔几颗,肯定更香。”
“野栗子长在陡崖边,不好摘。”张起灵语气平淡,却已经在盘算路线——他记得崖边有棵老栗子树,树干歪歪扭扭地伸到半空,去年在那儿摘过满满一筐。
吴邪笑着接话:“胖子就知道吃,不过摘栗子确实行,晒干了能当零食,磨成粉还能做栗子饼。”
正说着,院门外传来“咩咩”的叫声,是隔壁王婶家的山羊跑了过来,毛茸茸的脑袋往篱笆缝里钻,嘴边还挂着点青草。
“这小东西又越狱了。”胖子起身去赶羊,“王婶今早去镇上赶集,忘了关羊圈门。”他抓着羊角往回送,山羊却不乐意,蹄子蹬着地面往后挣,把胖子的裤腿蹭得全是泥。
张起灵放下陶勺,走过去轻轻按住羊背,山羊竟瞬间乖了,温顺地跟着他往羊圈走。吴邪看得稀奇:“你还懂驯兽?”
“它怕我身上的药味。”张起灵淡淡解释——早上碾薄荷时,指尖沾了不少药粉。
等把山羊送回去,排骨汤正好炖透。张起灵盛了四碗,何首乌炖得像蜜饯,入口即化,排骨酥得能用筷子戳透,汤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药香,一点也不苦。
胖子捧着碗蹲在门槛上,呼噜呼噜喝着,含糊不清地说:“明年开春,咱在院里种点何首乌呗?自己种的肯定更嫩。”
“气候不行。”张起灵摇头,“何首乌喜阴,咱这院子光照太足,种点薄荷和紫苏还差不多。”他看向吴邪,“你上次说想种点青菜?墙角那片空地可以翻一翻。”
吴邪眼睛一亮:“真的?那我下午就翻土,种点小油菜,长得快,摘了就能炒。”
“我去找点菜籽。”张起灵放下碗,起身往屋里走——他去年收的油菜籽还装在布袋子里,挂在房梁上,干燥通风,正好能用。
胖子咽下最后一口汤,抹了抹嘴:“种青菜好啊!以后炒青菜就不用去镇上买了,咱自己种的肯定没农药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对了,上次你说要做栗子饼,要不要加点红糖?我偷偷藏了点,过年剩的。”
吴邪笑着点头,眼角瞥见张起灵从房梁上取下布袋子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上,布袋上的补丁看得清清楚楚——那是上次被树枝划破的,吴邪用蓝布条补的,针脚歪歪扭扭,却异常牢固。
吃过饭,四人往后山走。胖子扛着竹筐走在最前面,嘴里哼着跑调的歌,惊得林间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张起灵走在最后,手里拎着把柴刀,时不时砍断挡路的荆棘。吴邪和他并排走着,能闻到他袖口飘来的薄荷香。
“你看那棵树。”张起灵突然指向左前方,一棵老栗子树斜斜伸出崖边,枝头挂满了带刺的栗子壳,像挂着无数个小刺猬。
胖子已经兴奋地爬了上去,坐在粗枝上用柴刀劈栗子壳:“快来!这颗熟得透,壳都裂开了!”他扔下来几个,吴邪伸手接住,刺壳扎得手心有点痒。
张起灵在崖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,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早上剩下的薄荷粉,他倒出一点,轻轻撒在吴邪手背上:“防刺痒。”
吴邪愣了愣,看着手背上淡绿色的粉末,突然觉得这比任何情话都让人心里发暖。
胖子在树上喊:“够了够了!筐都满了!”他抱着竹筐往下跳,落地时踉跄了一下,幸好张起灵眼疾手快扶了一把。
夕阳西斜时,他们背着满筐的栗子往回走。胖子一路数着栗子,说要分一半给王婶,一半留着自己吃。张起灵走在最后,用柴刀在路边砍了根粗壮的树枝,说要给吴邪做个翻土的锄头。
吴邪回头看了一眼,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筐里的栗子壳偶尔“咔嚓”响一声,像在应和胖子的唠叨。他突然想起以前总觉得养老生活平淡,可此刻才明白,平淡里藏着的,是踏踏实实的幸福——就像陶罐里慢慢炖熟的汤,火候到了,自然会香得让人舍不得放下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