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望舒点点头，她手里捧着自己的水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透过窗户往外看。
闻人翊医生在和他们说话，但说了些什么，沈望舒在室内并不能听清楚。她便又收回视线，发起呆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闻人翊重新走入房间，他看着沈望舒，问道：“你是想慢慢治疗，还是一下子把毒瘤剜掉？”
沈望舒面露疑惑，“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“一个花费的时间长一点，你可能需要多来我这里几次。一个是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，但需要极大的勇气，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，是不敢面对的。”闻人翊解释道。
沈望舒微皱了下眉，追问道:“我如果选择第二种，会怎么样？”
“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，第二种，是直面你曾经的噩梦。我们会用一种特殊的媒介，可以唤醒你曾经尘封的记忆，并将之重新呈现一遍。”
“所以我才说，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，是不敢面对的。”
沈望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，“你的意思是说，我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时候，面对我的仇人？”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。”
“那，我重新回到过去，仍然还是过去那个幼年时期的我吗？”
“所谓呈现过去，自然呈现的是过去那个幼小的你，但是你的意识，却是现在的你。”
沈望舒兀自琢磨了一下，在心里做了一番取舍，“那我再问一个问题，比如说，如果现在的我，觉醒了某种能力，那我现在进入曾经呈现的场景中，我觉醒的能力，是否能够随我一起进入其中？”
“理论上，是可以的！但在我们实际的操作中，一部分人，受制于曾经的困境，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，所以，用这种治疗手段的人，也不是全然百分之百能成功。当然也有一部分人，现在的他们比之以前更加坚韧，他们能够成功。”
“我不敢给你保证什么。沈小姐，你自己要想清楚，一劳永逸也可能会再次变成噩梦，重蹈覆辙。”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沈望舒深吸口气，“这种所谓的情景呈现，别人会看见吗？”
说着沈望舒朝窗户外的几人看了一眼，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不会！”闻人翊坚定地回答道，“这是属于你的个人隐私！不会呈现在第三者面前，即便我是你的医生，我也不可以。”
“我会随时关注后台程序，如果判定清情形对你不利，我会中断你的意识链接。在你的意识进入情景呈现之中，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，只会是像睡着了一样。”
沈望舒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选择，“我选择直面恐惧。
那是她想要破解的课题，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缠绕着她的噩梦。
“那我能，在那个场景里，见到我想见的人吗？”
既然是情景再现，她能再次见到爷爷吗？
“不知道，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。”
沈望舒深吸口气，“好吧，我不强求。”
多来这里几次，她可能慢慢也会痊愈，但是，比起遗忘痛苦，她更想直面恐惧，手刃恶魔。
那人温热粘稠的血液喷洒在脸上的触感，隔了这么多年，她似乎还能感觉到。
闻人翊再次重复了一遍，“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？”
“我确定。”
闻人翊医生抽出几张纸，递给她，“你先看一下吧。”
沈望舒看了一眼，是一封知情同意书，她随意瞄了一下，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沈望舒这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，倒是一点不像个女孩子的字迹。
闻人翊夸赞道，“你字儿写得不错。＂
＂待会儿去另外一间房，你现在可以出去坐着等一下。”
说着他率先走去，和几人交代了一下，便走出房间去做准备。
沈望舒随后也打开房门，走了出去。
沈望舒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几人小心翼翼的样子，问道：“为什么这么看着我？”
“你……”孟弦歌张了张嘴，“你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更平和的方式。”
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，孟弦歌实在是不忍她再次去面对那一幕。
沈望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呵，“我知道，但我不想。这件事情，已经困扰了我很多年，我曾经也以为我忘记了，但实际并没有，它只是藏了起来。”
“我要重新正视它！小时候的我，或许无能为力，但现在我长大了，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孩子！”
韩叙舟说道：“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，这本也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，只是我倒霉地碰见了。”沈望舒甩了一下头，“不要试图劝我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。”
闻人翊很快就返回来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几人来到二楼，房间很空旷，有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摆在那里，闻人翊让她过去，躺好。
“那我祝你，成功渡过厄难。”
沈望舒看着他的眼睛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沈望舒动了一下，她睁开眼，看着眼前的场景，又抬起手仔细看，这是一双瘦小的手，这是曾经的她。
看着前方那条小路，沈望舒知道面前有什么，她转身看着身后，她的家就在不远处，爷爷……
沈望舒转头就向家的地方跑，她想去回去看看自己的爷爷。
只是她刚跑两步，就被无形的屏障给围住了，她能看见远处，她甚至能看见她的家，那小小的破败的房子矗立在那里。
沈望舒摸索着，使劲儿敲打着那困着她的屏障，却无能为力。
“爷爷……”
她回到了小时候，也见不到他一面了吗？
“爷爷……”
过了好一会儿，沈望舒才抑制住内心的情绪，她看着前方的那条小路，擦了一下眼睛。
沈望舒迈步往前走，全身的感官都警觉起来，她知道，自己走到某个地方时候，那个人就会突然扑过来，把她摁倒在地。
这个场景真实得有些可怕，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路面有些硌脚，地上的黄沙，枯草，路边的垃圾……
沈望舒往前走着，她听见了很细微的声响，身体往后猛退了几步，看见了扑了个空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