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前街,人流如织,商铺鳞次栉比。“锦绣轩”在其中并不算最起眼,但门面雅致,透过敞开的门扉,可见店内陈列的苏绣精品流光溢彩,亦有些许文玩古籍点缀其间,显出其与寻常绣庄的不同。
花辞树与冷月此次并未易容,而是以稍作修饰的本来面目踏入店中。花辞树一身青衫,儒雅中带着疏离;冷月则换了身藕荷色衣裙,清丽脱俗,减少了几分江湖气,多了几分闺秀韵致。阿吉留在外围策应。
店内伙计见二人气度不凡,忙迎了上来。花辞树目光扫过店内陈设,淡淡道:“听闻贵店苏掌柜精于鉴赏,尤好收集奇物。我等偶得一件异宝,想请掌柜的法眼一观,不知可否引荐?”
伙计见对方谈吐不俗,且直奔掌柜而来,不敢怠慢:“二位请稍候,容小的通传。”
片刻后,伙计引二人来到后堂一间静室。一位年约五旬、面容清癯、眼神精明的老者已在等候,正是苏掌柜。他身穿团花绸衫,手指上戴着一枚水头尚可的玉戒指,笑容客气而带着商人的审慎:“二位贵客光临,有失远迎。不知有何宝物,需老夫鉴赏?”
花辞树并未立刻拿出什么“异宝”,而是先环顾静室,目光在博古架上几件略显突兀的、带有胡风或异域色彩的金属小件上停留一瞬,方才落回苏掌柜身上,微微一笑:“掌柜的这间静室,倒是雅致,尤其那几件西域传来的铜镇纸,纹路奇特,非是凡品。”
苏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笑道:“公子好眼力,不过是些小玩意儿,友人相赠,摆着图个新鲜。”他心下警惕,这两人不像是来卖东西的。
冷月适时开口,声音清冷如泉:“苏掌柜,明人不说暗话。我们听闻前两日,掌柜的收了一本皮质古籍,其上文字无人能识。我等对此类异文颇感兴趣,或可帮掌柜的解读一二。”
苏掌柜脸色微变,笑容收敛了几分:“二位消息倒是灵通。不过,那本书……老夫已经转手了。”
“转手了?”花辞树眉峰一挑,“如此迅速?不知掌柜的方便告知,转于何人了么?”他语气平和,但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苏掌柜面露难色,支吾道:“这个……买家要求保密,老夫实在不便透露。做我们这行,信誉最重要。”
冷月冷哼一声:“信誉重要,还是身家性命重要?掌柜的可知那本书的来历?牵扯何事?”她指尖轻轻拂过腰间,一抹寒光若隐若现。
苏掌柜额角见汗,他久经世故,看出这两人绝非普通书生闺秀,那股隐隐的杀气是做不得假的。他挣扎片刻,压低声音道:“二位……老夫也是不得已。那本书,是‘四海货栈’的庞老大介绍来的卖家,也是他牵线买走的。庞老大在漕帮有些脸面,老夫……得罪不起。”
“四海货栈?庞老大?”花辞树记下了这个名字。这是苏州码头一带颇有势力的一个货栈,主营南北杂货,暗地里做些灰色交易。“买家是谁?”
“是……是‘集古斋’的东家,沈文渊。”苏掌柜终于吐露,“沈东家是城内有名的古董商,与官面上也有些往来,他出价高,庞老大又出面,老夫实在无法拒绝。”
集古斋沈文渊!这个名字花辞树有印象,是苏州古玩行当里的头面人物之一,据说背景深厚。
“那本书,具体是何模样?除了文字奇特,还有无其他异常?”花辞树追问。
苏掌柜回忆道:“书页确是一种暗黄色的皮革,触手柔韧冰凉,不像羊皮牛皮。文字弯弯曲曲,似虫爬鸟迹,绝非中土文字。而且……书脊处镶嵌着一小块非金非玉的黑色石头,对着光看,里面仿佛有星点闪烁。”
皮质奇异,异域文字,镶嵌怪石!
这与星轨图、引星盘可能使用的材质和涉及的知识体系,隐隐呼应!
“多谢掌柜的坦言。”花辞树知道再问下去也难有更多收获,便与冷月起身,“今日之事,还望掌柜的守口如瓶,否则……”他未尽之语,带着冰冷的意味。
“明白,明白!老夫今日从未见过二位!”苏掌柜连忙保证。
离开锦绣轩,与阿吉汇合后,花辞树将所得信息告知。
“集古斋沈文渊,四海货栈庞老大……”冷月沉吟,“这本书几经转手,最终落到沈文渊手中,恐怕不是巧合。沈文渊是否也与‘影’有关?还是说,他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收藏家?”
“庞老大在其中扮演牵线角色,四海货栈鱼龙混杂,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,也可能就是‘影’组织用来转运某些见不得光物品的渠道之一。”花辞树分析道,“我们需要分头行动。冷月,你设法潜入集古斋,探查那本怪书是否还在沈文渊手中,以及他有何异常。阿吉,你去四海货栈附近蹲守,留意庞老大和出入货栈的可疑之人。我去会一会这位沈文渊,正面探探他的底细。”
新的线索指向了苏州城的古董行与漕运势力,江南的水,比想象得更深。那本无人能识的怪书,或许正是揭开更深层秘密的钥匙。
(第一百五十二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