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芜的山岭深处，阴风呼啸，怪石嶙峋。一处隐蔽的天然岩洞内，气息压抑。
长生盘膝而坐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眼神却锐利如鹰。他掌心托着那支黝黑的判官笔残尖，神念沉入其中，细细感悟着那浩瀚如烟又沉重如山的法则信息。
荆芥在一旁紧张护法，手中扣着几枚青翠欲滴的灵丹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良久，长生缓缓睁开眼，吐出一口带着寒意浊气。
“如何？”荆芥急忙问道。
“深不可测，如临深渊。”长生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疲惫，更有一丝压抑的兴奋，“此笔虽残，内蕴法则却关乎天地秩序，阴阳判定。方才情急之下所用，不过其亿万分之一皮毛。”
他指尖轻轻拂过笔身那粗糙的断口：“若能寻回其余部分，或彻底参透其中奥妙…或许真能…”他的话没有说完，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已说明一切——那是对真正力量的渴望，对掌控自身命运的野望。
“但动用此笔，代价巨大。”长生语气转为凝重，“每一次书写规则，皆牵扯莫大因果，消耗的不仅是魂力，更有…气运与寿元。且极易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感知。”他想到了寒冰地狱尽头那惊鸿一瞥的仙使之眼。
正说话间，洞外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厮杀声！
两人对视一眼，立刻收敛气息，悄无声息地潜至洞口向外望去。
只见不远处一道狭长的山谷中，光华乱闪，鬼啸阵阵。竟是两拨人马正在激烈火拼！
一方正是阴罗教修士，约有十余人，为首的是一名鬼将中期的高手，攻势狠辣。而另一方，则是一群穿着杂乱、但个个彪悍、煞气冲天的散修鬼修，人数相当，虽处下风，却抵抗得极为顽强，依靠地利结阵死守。
“是‘黑煞谷’的人！”幽璃的声音突然微弱地在长生心底响起（通过之前种下的某种鬼道秘术联系），“与我们有些旧怨，但更恨阴罗教…他们是附近唯一敢和阴罗教抢食的势力…”
长生目光一闪，瞬间有了决断。
敌人的敌人，或许可暂为盟友！至少，不能让阴罗教如此轻易得手！
“荆芥，你在此策应，护我片刻。”
长生再次闭上双眼，心神与判官笔沟通。这一次，他不再试图大范围改变规则，而是将目标锁定在那名为首的阴罗教鬼将身上，意念高度集中！
他要以判官笔之力，极其隐晦地…干扰其运道！
笔尖微不可察地一动，一个代表“厄运”、“失误”的细小符文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，跨越空间，悄然缠绕在那鬼将周身的气运之上！
正在激战中的阴罗教鬼将，一刀劈出，本是十拿九稳必杀之击，脚下的一块岩石却毫无征兆地突然碎裂！他身形猛地一个趔趄，刀势一偏，不仅劈空，反而差点伤到自己人！
“嗯？”他眉头一皱，心下诧异，却并未多想，只道是意外。立刻重整旗鼓，再次扑上。
然而，接下来的战斗，他频频遭遇“意外”：施展法术时鬼力莫名岔道，险些反噬；闪避攻击时总莫名其妙踩到滑腻之物；甚至连手下配合也接连出现低级失误…
虽然都是小问题，但积累起来，却极大地迟滞了他们的攻势，给了黑煞谷散修喘息之机！
黑煞谷头领虽也疑惑对手为何突然变得“笨手笨脚”，但厮杀之中哪容细想，立刻抓住机会，怒吼着发动反击，竟然一点点扳回了劣势！
战局陷入胶着。
长生见状，立刻停笔，脸色又苍白了几分，额头见汗。这种细微处的运势修改，看似不起眼，对心神的消耗却极大，且同样牵扯因果。
“够了。我们走。”长生低声道。
两人悄然退离岩洞，绕开战场，向着更深的山岭遁去。
…
数日后，一片终年弥漫着毒瘴的沼泽边缘。
长生和荆芥再次被一队阴罗教巡逻队发现。为首的赫然又是一名鬼将初期修士，带着七八名精锐教众。
“找到你们了！这次看你们往哪逃！”那鬼将狞笑着，手中一面黑色幡旗舞动，放出滚滚毒烟，笼罩四方。
逃无可逃！
长生眼中寒光一闪，判官笔再次出现在手。
这一次，他不再试图隐匿或干扰，而是直接攻击！
他锁定那名鬼将，笔尖疾点，一个代表“剥夺”、“虚弱”的法则符文瞬间成型，隔空印去！
那鬼将正催动毒幡，忽然觉得体内鬼力猛地一滞，仿佛被无形枷锁捆住，运转变得极其艰难！周身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，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而来！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他惊骇欲绝，手中的毒幡光芒急剧黯淡。
就在他这瞬间的迟滞与虚弱中——
“青藤锁魂！”荆芥岂会错过这绝佳时机？早已蓄势待发的翠绿藤蔓如同毒蛇出洞，瞬间将其缠绕得结结实实，强大的生机之力疯狂侵蚀其鬼体，使其短时间内再也无法调动力量！
长生身影如鬼魅般欺近，手指如电，连点其周身大穴，彻底封禁其修为！
首领被擒，其余教众顿时大乱！
长生手持判官笔，目光冰冷扫过：“滚！否则，死！”
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直击魂灵的威严！剩余的阴罗教修士看着首领如同待宰羔羊般被擒，又感受到长生身上那深不可测、令人心悸的气息（实则是判官笔的威压），哪还敢停留，发一声喊，狼狈逃窜。
长生并未追杀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。
他提起那名面如死灰的鬼将，与荆芥迅速消失在了沼泽深处。
…
一处僻静的山谷。被封印了修为的阴罗教鬼将瘫倒在地，满脸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。
长生把玩着判官笔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：“我问，你答。若有半句虚言，后果自负。”
那鬼将感受着判官笔散发出的、让他魂体本能战栗的气息，丝毫不敢怀疑对方的话，颤声道：“…大人…请问…小的必定知无不言…”
“阴罗教最近有何动向？为何如此大肆搜捕？”
“是…是总坛下的命令…据说…据说数月前，有强闯宗门禁地，盗走了…盗走了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…具体是什么，小的级别低，实在不知…只知教主大怒，下令鬼域各分坛严密排查所有可疑修士…”
长生与荆芥对视一眼，心中了然。恐怕阴罗教如此兴师动众，与他们从寒冰地狱逃出脱不了干系，或许误以为他们盗走了什么重宝。
“你们教主现在何处？修为如何？”
“教主…教主常年坐镇总坛‘万鬼窟’深处闭关…修为…据说是鬼王后期…深不可测…”
鬼王后期！相当于人族化神后期大修士！长生心中凛然，现在的他远远无法抗衡。
“可知‘三生石碎片’下落？”长生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。
那鬼将一脸茫然：“三生石？…那…那不是上古传说中之物吗？早已随着古阴司崩碎而消失了…小的从未听说过何处有此物现世…”
长生眉头紧锁，并不意外。此等神物，岂是一个普通鬼将能知晓的。
他沉吟片刻，换了个问法：“那你可知，鬼域之中，何处有上古阴司遗迹残留？或是空间异常不稳定，常有异宝出世的神秘之地？”
那鬼将闻言，思索了一下，迟疑道：“上古遗迹…大多已被各大势力瓜分掌控…比如我教总坛万鬼窟，传闻便是一处古阴司牢狱遗址改建…至于空间异常之地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：“…倒是有一处…名为‘寂灭之渊’，位于鬼域西北极边之地…那里空间极度混乱，时常有空间风暴和虚空裂痕出现，传说甚至能连接到一些可怕的未知绝地…偶尔确实会有一些上古残片或奇异之物被空间乱流抛出来…但那里太危险了，就算是鬼王强者也不敢轻易深入…被称为鬼修禁区…”
寂灭之渊！鬼修禁区！
长生默默记下这个名字。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，这或许是一条线索。
他又逼问了一些关于阴罗教兵力分布、高手信息、以及附近地形的情况后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。
最终，并未取他性命，只是抹去了他这部分记忆，将其打昏弃于山谷。并非心慈手软，而是不愿过多沾染无谓因果，影响判官笔的运用。
…
得到情报后，两人商议下一步行动。
“寂灭之渊…听起来比寒冰地狱更危险。”荆芥面露忧色。
“道基之伤不除，我大道无望。纵是刀山火海，也需闯上一闯。”长生语气坚定，“但在那之前，需尽快恢复实力，并进一步熟悉判官笔之力。”
他目光扫向阴罗教矿区方向：“而且，幽璃生死未卜，此仇亦不可不报。”
他有一个大胆的计划：一边修炼，一边伺机猎杀阴罗教落单的高层修士，既能报仇，削弱其实力，也能夺取资源，或许还能拷问出更多关于寂灭之渊或三生石的线索！
“我们需要一个临时的据点。”
数日后，两人在深山之中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古修洞府。洞府原主人早已坐化，残留的禁制并不强，被长生以判官笔轻易修改加固，化为己用。
于此，李长生开始了短暂的潜修。
他每日以判官笔引动精纯阴气，小心翼翼滋养破碎道基，虽修复缓慢，却稳中有进。更多的时间，则用于感悟判官笔中蕴含的法则碎片，尝试掌握更多精妙的运用，而非一味蛮干。
判官笔在他手中，渐渐不再仅仅是武器，更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，感知规则的触角。
偶尔，他会与荆芥配合，如同最老练的猎手，悄然离开洞府，主动寻找阴罗教修士的麻烦。有时是干扰其行动，有时是擒拿逼问，有时则是雷霆斩杀。
他们行动诡秘，来去如风，每次动用判官笔都极其谨慎，且绝不纠缠。
一时间，阴罗教在这片区域的矿区与分坛被搅得鸡犬不宁，不少中低层修士人心惶惶，传言四起，都说惹上了能操控厄运、无形索命的可怕对头。
“笔判官”的诡异名号，开始在不经意间，于这片区域的鬼修之间悄然流传开来。
而长生，则在一次次的实战与修炼中，对判官笔的掌控越发精妙，修为也渐渐朝着鬼丹中期巅峰稳步推进。
这一日，长生刚刚炼化了一枚从阴罗教执事手中夺来的“阴髓丹”，忽然心有所感，只觉体内鬼力澎湃，对规则的感悟也到了一个临界点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握紧了判官笔。
或许，可以尝试一下那一步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