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城食堂的蒸汽还没散尽，木桌表面沾着一层薄薄的油星子。杨帆用粗糙的纸巾擦了擦手，指尖还残留着刚啃完的玉米棒子的清甜——这是磐石城后勤提供的早餐，颗粒饱满，比他们据点里掺着沙土的陈米强了百倍。“杨哥，刘秘书刚才来说，清河寨和落日营的人到了，就在隔壁的休息室。”赵猛端着两个搪瓷碗进来，碗里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，“石首领让你过去一趟，说是先碰个面，免得明天峰会生分。”
杨帆放下手里的玉米芯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作战服。上一章从城西警戒线回来后，他就让陈工把张主管给的防御图纸拓印了一份，此刻正揣在怀里——这既是诚意，也是谈判的底气。“老周，你盯着点物资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穿过食堂的后门，就看到一间挂着“临时会客室”牌子的板房。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。推开门的瞬间，两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，一道锐利如刀，一道沉稳如渊。
板房里摆着三张木椅，石雄坐在中间，左手边是个穿着深褐色短褂的男人，皮肤黝黑，手掌宽大，指缝里还嵌着泥垢，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渔叉；右手边的男人则穿着迷彩服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，膝盖上放着一把折叠弩，弩箭的箭头闪着寒光。“杨队长来了，快坐。”石雄笑着招手，“给你介绍下，这位是清河寨的首领赵山河，守着城南的青龙江，一手撒网的本事没人能比。这位是落日营的楚峰，带着人在城东的荒原上打转，侦查本事一流。”
赵山河站起身，伸出手来，掌心的老茧硌得杨帆生疼：“早听说杨队长带着小队从黑风的地盘抢了仓库，是条汉子。”楚峰则只是微微点头，目光在杨帆腰间的砍刀上扫了一圈，语气淡淡的：“杨队长的据点，在城北的旧工厂？”
杨帆坐下时，注意到楚峰的迷彩服袖口磨破了边，但折叠弩的扳机却擦得发亮——这是个警惕性极强的人。他笑了笑，把怀里的图纸放在桌上：“刚在城西看了警戒线，那些变异体的痕迹确实吓人。石首领说你们二位有意向联合，我先带了份薄礼。”
图纸展开的瞬间，赵山河和楚峰的目光都凝住了。那是张主管批注过的高压电网图纸，上面用红笔标着材料清单和搭建步骤，甚至注明了“可适配河流浅滩”“荒原沙地加固法”的字样。“这图纸……是磐石城工程部的手笔？”赵山河伸手摸了摸图纸上的批注，语气里带着惊讶。他守着青龙江，最头疼的就是变异体从水下偷袭——去年冬天，就有三只未知生物顺着河道摸进寨门，咬死了两个放哨的兄弟。
石雄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茶：“是张主管给的，他说了，只要真心联合，防御设备的图纸、技术人员，磐石城都能出。但丑话说在前面，物资得各家凑，人手也得自己出——磐石城的人要守内城，抽不开太多。”
楚峰的手指在折叠弩的扳机上轻轻敲了敲，突然开口：“石首领，不是我们信不过你。但去年你让我们帮着修外围墙，说好给的柴油，最后只给了一半。这次联合，物资怎么分，防线怎么守，得先说明白。”这话戳中了要害。上一章杨帆就担心联合是“被当炮灰”，楚峰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。赵山河跟着点头：“楚兄弟说得对。清河寨靠水吃饭，每天得派一半人守河道，要是抽人去城西防线，寨里的安全谁管？万一变异体没挡住，反而把自家老巢丢了，得不偿失。”
杨帆没说话，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喝着。他在观察两人的神色：赵山河的眉头始终皱着，目光时不时飘向图纸上“河流浅滩适配”的批注，显然是心动但怕担风险；楚峰则一直盯着石雄，眼神里满是审视，像是在判断他的诚意。石雄早有准备，从抽屉里拿出三张地图，分别推到三人面前：“这是我拟定的方案。城西防线分三段，磐石城守中间的主阵地，配三台重机枪和两台迫击炮；清河寨守南段，那里有片沼泽，正好能借青龙江的水做屏障，我给你们调十挺步枪，再加两台水泵，用来挖战壕；落日营守北段，都是荒原，视野开阔，适合楚兄弟的人侦查，我给你们二十把弩箭，还有五箱汽油，供你们的摩托车用。”
他顿了顿，手指点在地图上的物资储备库：“至于物资，各家据点拿出三成储备，统一放在磐石城的外城仓库，由三家各派一个人看管。防线建成后，磐石城出技术修净水设备，清河寨负责供水，落日营负责侦查警戒，杨队长的据点……”
石雄看向杨帆：“你们的据点在城北，正好能挡住变异体向东扩散的路线。我给你们一批钢筋和铁丝网，再让陈工带两个人去帮你们建防御塔，怎么样？”杨帆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，指向城北的一片林地：“这里是我们的警戒范围，要是守北段，得把防线往前推两公里，不然变异体绕到林子里，我们的哨卡根本看不见。而且我要五十发步枪子弹，还有一套维修发电机的工具——陈工说你们工程部有套进口扳手，正好能用上。”“没问题。”石雄一口答应，“扳手让张主管明天就给你送来。”
赵山河见杨帆开了口，也跟着提要求：“我要两台柴油发电机，清河寨的水泵得靠电带动。还有，防线的粮食得磐石城多承担点，我们寨里的鱼虽然多，但不能当主食吃。”“发电机给你一台，粮食磐石城承担四成，剩下的三家平分。”石雄没犹豫，“楚兄弟，你呢？”
楚峰终于松开了握着弩的手，目光落在地图北段的荒原上：“我要十箱罐头，还有三张行军帐篷。落日营的人都是风餐露宿，没帐篷挡不住夜里的寒气。另外，要是发现变异体的踪迹，我有权带队先撤——我的人是侦查兵，不是敢死队。”“帐篷和罐头明天到位，但‘先撤’不行。”石雄的语气硬了些，“防线是一体的，哪段撤了都得崩。这样，北段设三个警戒点，发现情况立刻通报，磐石城派迫击炮支援，你们不用硬拼。”
楚峰沉默了几秒，点了点头：“行，但支援必须在十分钟内到。上次你们的迫击炮晚了半小时，我的人差点被丧尸围了。”杨帆看着三人讨价还价，心里渐渐有了底。清河寨缺设备和粮食，落日营缺物资和保障，而他们的据点缺技术和武器，磐石城则缺人手——四方的需求正好能互补，这联合不是空谈，确实有可行性。“除了这些，还有个事得说清楚。”杨帆突然开口，“黑风据点那边，石首领打算怎么处理？”
这话一出，板房里瞬间安静下来。上一章石雄说过黑风头目把使者赶了出来，这样的敌对势力要是在联合的时候背后捅刀子，后果不堪设想。赵山河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黑风那伙人不是东西，上个月还抢了我们运粮的船，杀了我两个兄弟。要是他们敢来捣乱，我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楚峰也皱起眉：“落日营的侦查兵见过黑风的人往城西去，说不定他们也想打禁区的主意——万一他们惊动了变异体，咱们的防线就白建了。”石雄的手指在桌上重重一敲：“我早就安排人盯着黑风了。明天峰会结束，我就派一支小队去警告他们，敢越雷池一步，直接灭了。”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，“末世里，容不下搅局的杂碎。”
杨帆点了点头，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。黑风的威胁被摆上台面，反而让三方的目标更一致——要是联合不成，最先遭殃的，就是他们这些靠近禁区的据点。这时，板房的门被推开了，刘秘书探进头来：“首领，清河寨的人说寨里有急事，赵首领得赶紧回去一趟。”
赵山河站起身，把图纸叠好揣进怀里：“那我先回了，明天峰会准时到。石首领，发电机和粮食可别忘了。”石雄挥了挥手：“放心，少不了你的。”楚峰也跟着站起来，收起折叠弩：“我去看看我的人，免得他们在磐石城乱逛，惹出麻烦。”他走出门时，特意回头看了杨帆一眼：“杨队长，明天见。”
板房里只剩下杨帆和石雄两人。石雄看着桌上的三张地图，突然笑了：“你刚才问黑风的事，是怕他们坏了联合？”“是，也不是。”杨帆坦诚道，“黑风的势力不小，要是能逼他们也加入联合，防线的人手就更足了。”
石雄挑了挑眉：“你想招安黑风？难。那头目是个亡命徒，眼里只有物资，根本不懂什么叫合作。去年我派去的人，被他打断了腿扔回来的。”杨帆没反驳。上一章和黑风的人交手时，他就看出那伙人毫无纪律性，招安确实难，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——黑风缺武器，缺技术，要是用这些当诱饵，未必不能撬动他们。但这话他没说出口，得等明天峰会看看情况再说。走出会客室时，阳光已经升得很高。外城的街道上，清河寨的人正推着几辆独轮车往城外走，车上装着新鲜的鱼；落日营的人则骑着摩托车在巡逻，车后座架着猎枪。杨帆突然觉得，这末世里的联合，就像这些独轮车和摩托车，看似不相干，却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。
回到住宿点，陈工正和李工研究着什么。看到杨帆进来，陈工立刻招手：“杨哥，你快来看看！张主管给了我一份禁区的地质图，说那里的土壤污染严重，变异体可能藏在地下，咱们建防线得挖防地道的壕沟。”杨帆走过去，看到图纸上用蓝笔标着禁区的地下水位和土壤结构。李工指着一处凹陷：“这里是个旧矿洞，要是变异体从这里钻出来，直接就能绕到防线后面。”“明天峰会跟石雄提一句，得派侦查兵去矿洞看看。”杨帆把图纸折好，“对了，工程部的扳手拿到了吗？”“拿到了！”李工举着一个银色的扳手，“张主管还说，要是咱们能说服清河寨和落日营，他再给咱们一套电焊设备，能把防御塔的钢板焊得更结实。”
杨帆笑了笑。上一章还和张主管针锋相对，现在却能拿到他给的设备，这或许就是联合的魔力——再固执的人，在生存面前也会放下成见。傍晚的时候，楚峰突然派人送来了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“落日营侦查兵发现，黑风的人在城西外围活动，像是在探路。”
杨帆看着纸条，心里一沉。黑风果然在打禁区的主意，要是他们真的闯进禁区惊动了变异体，明天的峰会恐怕就要泡汤了。他立刻去找石雄，却被告知石雄去了内城的防御部，说是要调整迫击炮的位置。回到板房时，老周正擦着喷火器：“杨哥，你说清河寨和落日营能真心跟咱们联合吗？我总觉得楚峰那家伙不靠谱，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。”“靠谱不靠谱，得看利益够不够。”杨帆坐在床边，拿出那张防御图纸，“他们缺的，咱们能帮着争取；咱们缺的，他们能搭把手。只要变异体的威胁还在，联合就散不了。”
夜里，杨帆被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吵醒。走到窗边一看，落日营的人正骑着车往城东去，车后座的人举着望远镜，似乎在追踪什么。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，黑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，明天的峰会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。第二天一早，杨帆换上干净的作战服，把那张高压电网图纸揣在怀里。走出住宿点时，看到清河寨的赵山河正和石雄站在指挥塔下说话，楚峰则靠在摩托车上，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。“杨队长来了。”石雄招手，“峰会在指挥塔的会议室开，走吧。”
走进指挥塔时，杨帆注意到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，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枪，神色严肃。楚峰凑过来，压低声音：“黑风的人昨晚摸到了城西的警戒线，被我的人赶跑了。但他们没走，就在附近晃悠。”杨帆心里的担忧更甚。黑风的骚扰只是开胃菜，真正的麻烦，可能还在后面。走进会议室时，他看到桌上摆着四份文件，分别写着磐石城、清河寨、落日营和他们据点的名字。
石雄坐在主位上，敲了敲桌子：“人都到齐了，咱们开门见山。先把防线的分工定下来，再说说物资的调配……”他的话还没说完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枪声，紧接着是守卫的大喊：“黑风的人打进来了！”
杨帆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抓起桌上的砍刀。赵山河和楚峰也瞬间绷紧了神经，楚峰的折叠弩已经上了弦。窗外，黑烟滚滚，枪声越来越密集——黑风不仅来了，还直接攻进了外城。上一章的联合计划，这一章的三方会面，瞬间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。杨帆看着石雄铁青的脸，心里清楚，这场峰会不仅要谈联合抗敌，还得先解决眼前的黑风之乱。而禁区里的变异体，还在黑暗中蛰伏着，仿佛在等待着这场人类内斗的结局。他握紧了手里的砍刀，知道一场恶战，已经不可避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