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还在往下滴。
一滴，两滴，砸在焦黑的祭坛上，滋啦作响，像是烧红的铁扔进了冰水。叶焚歌的手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，剑印裂开一半，边缘翻卷，金光从裂缝里往外冒，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喘气。她没动，也没喊，只是咬着后槽牙撑着火剑，膝盖一点点往下沉。
她知道差一步。
就差那么一刀。
可她砍不动了。右臂的血藤已经爬到半边脸，皮肤底下像有无数根针在扎，意识开始飘，耳边响起低语：“你撑不了多久……你本就是容器，宿命之链不会断。”
她想骂，张了张嘴，只咳出一口血。
就在这时，萧寒动了。
他没站起来，只是抬手，把最后一片寒霜残剑的碎片，往胸口更深的地方按了按。那碎片早就不只是金属，更像是某种活物，在他血肉里游走，牵动着体内那些看不见的锁链。
他声音哑得不像话：“我说过……我不认命。”
话音落，他整个人开始发亮。
不是火光，也不是寒霜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光，从他心口往外扩散，像是把命一点点抽出来，铺在地上。他抬头，看了叶焚歌一眼，眼神没聚焦，像是透过她在看很远的地方。
“我以少主之名，”他一字一顿，像是在念一道早就刻进骨头里的咒，“解你命格之缚。”
地面震动。
不是祭坛在晃，是天地本身在抖。
两道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浮现，一端缠在叶焚歌手腕，一端缠在萧寒手腕，粗如儿臂，环环相扣，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——那是命格的印记，是双生诅咒的实体。
锁链一现，叶焚歌猛地一颤，妖化的血藤瞬间加速，顺着脖子往脸上爬，她眼前一黑，差点跪倒。耳边的低语更响了：“放弃吧，你本就是器，器不该有心。”
她想反驳，可喉咙像被掐住。
萧寒却笑了下，嘴角带血：“你听见了吗？它怕了。”
他抬起手，指尖在锁链上轻轻一划。
不是攻击，是触碰。
像是在确认这玩意儿是真的。
然后，他闭眼，心口的白光猛地炸开，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。锁链开始发光，顺着他的手臂往叶焚歌那边蔓延，像是要把她也拉进这场献祭。
“你疯了？”她嘶吼，想冲过去，可脚下一软，火剑撑地才没倒。
“我没疯。”他睁开眼，左眼的黑布早已被血浸透，可那下面没光，也没金影，“我只是……不想再当棋子了。”
话音落，他抬手，一掌拍向自己心口。
不是攻击别人，是把自己往死里拍。
噗——
一大口血喷出来，洒在锁链上，瞬间蒸发，化作一道金纹，顺着链子往上爬。锁链震了一下，像是被烫到了。
叶焚歌瞳孔一缩。
她懂了。
他在用自己的魂，烧这锁链。
“萧寒！你给我住手！”她吼，想冲过去，可锁链一紧，直接把她拽得单膝跪地。
他没理她，只是又一掌拍下。
第二口血。
第三口。
他的身体开始透明，像是阳光下的雪人，一点点在消。
“你不是少主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我是。”
锁链剧烈震颤，符文开始崩解，一片片脱落，像烧焦的纸。
可就在这时，虚空裂开一道缝。
不是祭坛的裂，是天。
一道声音从天上砸下来，带着千年的重量：“双生命格，永世不灭！你们——休想斩断！”
是初代人皇。
残魂未散，还在挣扎。
天地灵气瞬间倒流，全往锁链涌去，像是要把它重新焊死。叶焚歌感觉手腕一紧，骨头都要被勒断，妖化的血藤疯狂蔓延，眼看就要盖住整张脸。
她想动，动不了。
想喊，喊不出。
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吞没时——
“叮。”
一声轻响。
像是剑尖点地。
祭坛上空，那把由楚红袖妖血凝成的血剑，突然转了个方向。
剑尖不再对着阵眼，也不对着南宫烈的残影。
而是，直指两人手腕间的锁链。
剑身轻轻一震，浮现出一个虚影。
绯衣，毒荆花，笑得像春天。
“说了别信选择，信你自己——”她声音轻，却盖过了天地轰鸣，“现在，信我。”
话音落，血剑斩下。
没有风，没有光，没有炸裂。
只有一声——
“咔。”
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缝。
锁链断了。
从中间断开，断口平整，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切过。金光四散，符文崩解，化作点点星火，飘向夜空。
叶焚歌猛地一颤，像是被人从深水里捞出来，一口气呛进肺里，剧烈咳嗽。她低头看手腕，锁链没了，只有一圈淡淡的红痕，像是被绳子勒久了。
她抬头，看向萧寒。
他已经站不稳了，身体几乎全透明，只剩下轮廓还站着。他冲她笑了笑，嘴唇动了动，没出声。
可她读懂了。
——走，别回头。
下一秒，他化作光尘，随风散了。
没有爆炸，没有哀嚎，就这么没了。
血剑悬在半空，轻轻一颤，像是在点头。
叶焚歌跪在地上，喘着粗气，右手还在流血，可掌心的剑印不再外泄金光，反而往内缩，缩成一点星火，像是……在养伤。
她抬头，看向虚空。
“你说永世不灭？”她声音哑得不像话，可一字一句，清楚得很，“可我今天，偏要断你轮回。”
虚空沉默。
没有回应。
初代人皇的残魂，像是被那一剑斩没了声。
她撑着火剑，慢慢站起来，腿还在抖，可她没倒。
血剑缓缓落回她身边，悬着，像是在等她下一步。
她没动。
只是低头，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掌。
忽然，她笑了。
笑得有点疯。
“梦里那张纸条说‘记得穿秋裤’……”她喃喃，“原来不是怕我冷。”
是怕她——走不到终点。
她抬手，抹了把脸上的血，把火剑扛在肩上。
“走。”她说。
血剑轻轻一震，跟了上去。
她的脚刚抬起，地面突然传来震动。
不是地震。
是某种东西，从极深处，往上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