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还在刮，像刀子一样抽在脸上。
叶焚歌一屁股坐在雪堆上，脊背靠着一块斜插出来的冰岩，喘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。刚才那一剑劈出去，整个人差点散架，手臂现在还在抖，火剑杵在身前，剑尖插进冻土三寸，撑着她没倒下去。
楚红袖蹲在不远处，一只手按在后颈布条上，指节发白。她没说话，但眼神一直往天边瞟——那团黑影还在云里浮着，没动，也没走，像蹲在屋顶上看人烧火的野猫。
“它在等。”她低声道，“等我们先耗尽力气。”
“那它得失望了。”叶焚歌抹了把鼻血，冷笑，“老子现在连站都快站不起来。”
她抬手，掌心剑印微微发烫，金光顺着经脉走了一圈，总算把体内乱窜的剑气压住。三把古剑还插在雪地里，呈三角阵势，剑身嗡鸣未停，金光如丝线般缠绕三人，隔绝气息。
“你盯前路。”她闭上眼，声音沙哑，“我睡一个时辰——别让任何人吵我。”
“你疯了？”楚红袖猛地扭头，“这时候睡觉？你当这是客栈？”
“正因不是客栈，才得睡。”叶焚歌眼皮都没抬，“再打下去，我不死也得尿血。梦里一个时辰，够我练十年。”
她说完，不再解释，盘腿坐定，呼吸渐渐平稳。
楚红袖盯着她看了几秒，最终咬牙挪开视线，手按剑柄，望向风雪深处。
——
火。
又是火。
叶焚歌一脚踏进燃烧的皇宫，熟悉的热浪扑面而来，宫殿梁柱扭曲崩塌，火星如雨洒落。她刚站稳，一张泛黄的纸条从天而降，打着旋儿飘到她脸上。
她一把扯下来，念出声：“就这？相柳九个头，你砍八个，留一个给我玩。”
“你才是头多！”她怒了，抬手就把纸条揉成团甩出去，“有本事你亲自上啊！装什么幕后高人！”
纸团还没落地，突然被一股无形之力拉住，悬在半空，缓缓展开，上面又浮现一行新字：
“第九式藏在柱影里，笨。”
叶焚歌眯眼看向大殿深处。
皇极殿前，一根蟠龙石柱斜斜断裂，影子投在焦黑的地砖上，竟隐隐勾勒出一道剑痕轨迹。她走近细看，柱影中的纹路竟与她掌心剑印共鸣，金光一闪，脑海里炸开一段口诀：
**“斩首诀——断颈不斩魂，斩魂不留根。一剑出，九首落，不留一念生。”**
她心头一震。
这剑诀，专克多头邪物。
可再往下看，碑文残缺，只剩前八式。第九式的位置，只刻着两个字：**“祭我”**。
“祭你？”她冷笑，“祭你大爷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道龙袍身影从火中走出，背对着她，头也不回地批阅奏章，火舌舔过纸页，他烧得一本不剩。
“想学第九式？”那身影头也不抬，“先砍下自己的头试试。”
叶焚歌翻白眼：“你有病吧？梦里杀人也会死的？”
“梦里死，现实醒。”那身影终于转头，半张脸藏在火光里，嘴角一勾，“可你要是不敢，醒来还是个废物。”
她咬牙：“你少拿激将法那一套。”
“那你就继续抱着三把破剑，跟蛇玩捉迷藏。”那身影甩袖，一道金光打入她识海，“第九式——以己为祭，斩我之首，方成斩首之剑。”
叶焚歌闷哼一声，脑中轰然炸开。
她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上，火剑横颈，一挥而下——头颅落地，身体却未倒，反手接住头颅，睁眼冷笑，剑意冲天。
**“斩我，方能斩它。”**
她猛地睁眼，火光中已站了百个自己，个个无头，手捧头颅，齐齐挥剑，演练第九式。
一剑，断首。
十剑，碎魂。
百剑，焚天。
她在火中练了九百遍，直到剑出无影，意到首落。
——
雪地里，叶焚歌猛然睁眼。
一瞬间，剑意失控。
她右手无意识一挥，火剑未出鞘，一道金焰已撕裂空气，轰向远处山岩。
“轰——！”
整块山岩齐刷刷削去一截，断面光滑如镜，碎石滚落雪坡，砸出一连串闷响。
楚红袖猛地回头，瞳孔一缩。
“你刚才……做了什么？”
叶焚歌缓缓收回手，剑意压下，脸色有些发白：“练了个新招。”
“练个招能削山？”楚红袖站起身，声音发紧，“你梦里有人教你？”
空气一静。
叶焚歌眯眼：“自学不行？”
“自学？”楚红袖冷笑，“你昨天连剑影都拉不直，今天一挥手把山砍了？你当我是瞎的？”
叶焚歌不答，伸手往怀里一掏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——正是梦中那张，字迹清晰：
**“这届宿主总算开窍了。”**
她随手一甩，纸条飞向楚红袖。
楚红袖抬手接住，低头一看，眉头紧锁：“这字……不是你写的。”
“关你屁事。”叶焚歌拍了拍雪，站起身，活动了下手腕，“反正我醒了，劲儿也练到了。你说那蛇在等，那咱们也别光等。”
她走到三把古剑前，拔起“权”剑，剑身嗡鸣，金光比之前更盛。
“它想看我累死？”她冷笑，“那我偏要它看看，什么叫睡一觉，升一级。”
楚红袖捏着纸条，盯着她背影，声音低了几分：“你到底在梦里看见了什么？”
叶焚歌没回头：“看见一个比我还能嘴硬的疯子。”
她握紧火剑，掌心剑印滚烫，体内剑气如江河奔涌，与之前判若两人。
楚红袖还想问，忽然察觉后颈一烫，布条下印记微微发红。
她猛地抬头。
天边，那团黑影动了。
九个脑袋缓缓低垂，蛇瞳睁开，黑雾如潮水般铺来，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。
“它来了！”她厉声喝。
叶焚歌转身，火剑横握，金焰缠绕剑身，噼啪作响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她咧嘴一笑，“我新招还没试手呢。”
她一脚踏前，雪地裂开蛛网状纹路。
火剑高举，金光冲天。
楚红袖拔剑在手，正要冲出，忽然听见叶焚歌低声嘀咕了一句：
“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……老子早冻成冰棍了，谁管你秋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