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林的活儿，比林小凡想象中还特么不是人干的。
那些石碑，一个个娇贵得跟林黛玉似的。用力猛了，怕把刻痕蹭没了；用力轻了，几百年的老灰糊得严严实实，屁用没有。孙小眼戴着他的宝贝水晶镜片，趴在一块碑上，用特制的小软刷和吹气球，一点点清理，进度慢得令人发指，急得赵小胖在旁边直转圈。
“孙师兄！您老能不能快点？照您这速度，明年今天咱们还在跟这块石头较劲呢！”
孙小眼头也不抬，没好气地回怼：“你行你来？这‘流云剑诀’的起手式刻痕细得跟头发丝似的，吹口气重了都可能抹平！你赔得起吗？”
赵小胖立马怂了，缩着脖子不敢吱声。
石铁倒是实在，抡着林小凡指点他改造的“超级大鸡毛掸子”（其实就是绑了更多柔软羽毛的长杆），对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大面积碑体呼呼地扇风，搞得尘土飞扬，自己呛得直咳嗽，效率也没高到哪去。
林小凡也没闲着。他正蹲在地上，捣鼓他那套“土法干洗粉”。几种灵草花粉和特殊矿物粉末混合，再用姜灵儿友情赞助（差点炸炉）的晨露调和，制成一种细腻的白色粉末。
“石师兄，稳住！对准这块！对！轻轻吹！”林小凡指挥着石铁，让他用一根长长的铜管，对着撒了粉末的石碑表面缓缓吹气。
气流带动粉末均匀覆盖碑面，那些细腻的粉末仿佛有灵性般，精准地吸附在灰尘上，然后随着气流被带走，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碑本体，刻痕清晰，纤尘不染！
“嘿！真神了！”石铁看着那效果，铜铃大眼瞪得溜圆，“比俺用掸子扇干净多了！还不伤石头！”
孙小眼也抽空瞥了一眼，推了推眼镜，难得地没抬杠，只是嘀咕了一句：“取巧之术……但效果尚可。”
林小凡得意地拍拍手：“这叫科学……呃，仙学除尘法！咱们分工，石师兄你负责吹大面积，孙师兄你负责精修边角细节，小胖负责递工具和收集废粉！效率翻倍！”
有了相对靠谱的方法，突击队的工作总算走上了正轨。虽然依旧累得像狗，但至少看到了完成的希望。
就在林小凡琢磨着怎么把这种方法应用到更恶心的兽园粪垢上时，远处传来一阵清脆却带着暴躁的铃铛声，以及一个他最近逐渐熟悉的、傲娇又抓狂的女声。
“左边！左边高了半指！不对！又太低了！右边那个是谁挂的？！歪到姥姥家去了！重挂！全部重挂！”
林小凡循声望去，只见不远处的迎宾广场上，一片鸡飞狗跳。
李菲菲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湖蓝色劲装，衬得她小麦肤色更加健康活力。两条麻花辫似乎因为烦躁而有些毛躁，辫梢那两个银色小铃铛随着她急促的动作叮当作响。她正站在一架高高的梯子上，杏眼圆睁，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器，对着下面几个战战兢兢的杂役指手画脚，气得脸颊绯红。
她负责悬挂迎宾的幡旗和装饰阵盘。这些幡旗用的是某种灵丝织就，在阳光下会流淌着细微的光泽，阵盘更是铭刻着复杂的符文，彼此呼应，能形成一个简易的聚灵和净化阵法，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。
但问题是，李大小姐追求的是极致的对称和光影效果！
“偏移不得超过一毫！光线折射角度必须完全一致！阵法灵力波动要同频！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美学？！什么叫炼器师的坚持？！”李菲菲在梯子上跺脚，那梯子都跟着颤悠，看得下面杂役心惊胆战。
下面的杂役们都快哭了。他们已经挂了拆、拆了挂折腾十几遍了！那幡旗轻飘飘的，风一吹就乱晃，想要达到毫米级的精准固定，简直是痴人说梦！阵盘更是娇贵，稍微受力不均就可能影响内部符文！
“李师姐……这……这风太大了，固定不住啊……”
“是啊师姐，差不多就行了吧？看着挺整齐的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李菲菲怒道，“‘差不多’？炼器之道最忌讳的就是‘差不多’！一丝一毫的偏差，就可能让整个阵法效果大打折扣！甚至引发灵力紊乱！你们担待得起吗？！”
杂役们噤若寒蝉，心里却在疯狂吐槽：就是个迎宾装饰啊师姐！又不是炼制飞剑法宝！至于吗！
林小凡看着那边一片混乱，进度几乎为零，再对比一下自己这边虽然慢但稳步推进的碑林工程，突然觉得苏师姐好像也没那么变态了……至少目标明确，干就完了。
这时，一阵风吹过，几面刚刚调整好位置的幡旗又被吹得歪斜了几分。
李菲菲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：“啊——！又歪了！我的对称轴！”
她气呼呼地从梯子上跳下来，叉着腰，看着那几面不听话的幡旗，胸口气得不断起伏，那技术宅的傲气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，让她看起来像只炸毛的漂亮猫咪。
她烦躁地四处张望，正好看到碑林这边尘土渐息，露出光洁石碑的景象，也看到了林小凡那套“土法吹粉”的操作。
她眉头蹙起，下意识地就迈步走了过来，习惯性地开始挑刺。
“哼，歪门邪道。”她看着林小凡手里那罐子白色粉末，嘴角撇了撇，“用这种来历不明的粉末吸附灰尘？若是残留怎么办？若是与石碑材质发生反应怎么办？毫无炼器美感，更是对古迹的亵渎！”
林小凡早就习惯她这开场白了，也不生气，反而笑嘻嘻地指着刚刚清理完的一块石碑：“李师姐您看，干干净净，无残留，无损伤，效率还高。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？”
李菲菲凑近那块石碑，仔细看了看，甚至用手指摸了摸，确实光滑洁净，刻痕清晰。她嘴上却不服软：“侥幸而已！若是碰到属性相冲的材料，有你哭的时候！清洁之道，也需遵循基本法理，像你这般胡乱尝试，终非正道！”
“是是是，师姐教训的是。”林小凡敷衍地点头，目光却瞥向广场上那些依旧歪斜的幡旗，状似无意地嘀咕了一句，“唉，其实固定轻飘飘的东西，也不一定非要死磕毫米级的精准嘛，有时候换个思路，比如让它自己能调节平衡，或者干脆吸附在某个面上，说不定既省事效果又好呢……”
说者“无心”，听者有意。
李菲菲正为幡旗的事头疼欲裂，听到这话，杏眼猛地一亮！
自己能调节平衡？吸附？
对啊！为什么非要追求绝对固定的精准？如果能在幡旗的挂点或者阵盘底座上，铭刻一个微型的自适应平衡符文，或者利用磁石相吸的原理（修仙版）……
她猛地转头，目光灼灼地盯住林小凡：“你刚才说什么？再说一遍！”
林小凡被她这突然炽热的眼神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后退半步：“我……我没说啥啊……我就瞎嘀咕……”
“不对！你说了！”李菲菲一步逼近，几乎要贴到他脸上，那专注探究的眼神仿佛要把他脑子里的想法都抠出来，“自适应？吸附？具体点！你有什么歪主意？快说！”
她身上那股淡淡的、混合了火炭和金属气息的炼器坊味道扑面而来，林小凡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。
“呃……我就是想啊，”林小凡被她逼得没办法，只好硬着头皮瞎编，“那幡旗老是晃，是因为挂点是死的。如果挂点是个活的，比如……像个勺子托着个球？球能动，但怎么动都在勺子里，不就总能保持正面朝上了？或者……在幡布里面掺点能被广场地砖吸引的细铁砂？它自己不就贴平了？”
他完全是凭前世一点模糊的物理知识和脑洞在胡扯。
但李菲菲却听得眼睛越来越亮，嘴里喃喃自语：“活的挂点……万向结构？掺入导灵金属微粒，与地脉微灵产生吸附效应？不对，地脉波动会影响阵法……但如果只是微弱吸附力，主要起稳定作用……或许可以……”
她猛地抓住林小凡的胳膊，力气大得吓人：“虽然思路粗鄙，毫无美观可言！但……似乎有点可行性！林小凡！你跟我来！立刻！马上！”
“啊？去……去哪儿啊？”林小凡懵了。
“去炼器坊！做实验！”李菲菲不由分说，拉着他就往广场外走，完全忘了自己的幡旗和身后的烂摊子。
“等等！师姐！我这儿还有活呢！苏师姐会杀了我的！”林小凡惨叫。
“苏沐清那边我去说！现在，实验最重要！”李菲菲的技术宅之魂彻底燃烧，根本不容拒绝。
留下碑林里目瞪口呆的石铁、孙小眼和赵小胖，以及广场上一群面面相觑、不知该不该继续挂旗的杂役。
赵小胖咽了口唾沫：“林师弟……这就被拽走了？”
孙小眼推了推眼镜：“看来，实用主义暂时战胜了形式主义美学？”
石铁挠挠头：“俺觉得……李师姐好像又要让林师弟去扫地了……”
而此刻被强行“掳走”的林小凡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
完了！又要去炼器坊当免费劳力和小白鼠了！
不过……好像又能近距离观摩炼器，说不定还能再蹭点“失败品”？
嗯……好像也不亏？
就是希望李大小姐这次实验，别又把炉子炸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