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尊的座驾——或者说，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威压源——终于彻底消失在青云宗深处。
扑通、扑通…
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，原本跪伏得整整齐齐的人群里，瞬间瘫倒了一大片。不是礼仪不周，实在是腿软得根本站不住。
林小凡就是其中之一。他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，脸颊贴着冰凉光滑的地砖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感觉灵魂刚刚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加了漂白剂高速甩干，现在还没完全归位。
“娘的……这大佬出巡……比连续打扫十个兽园还累人……”他小声嘟囔着，声音都在发颤。那无处不在的威压，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震慑，似乎对肉身和精神都有实实在在的压迫力。
几位宗门高层长老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，虽然还勉强维持着站姿，但一个个脸色煞白，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，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冷汗。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，里面充满了后怕、庆幸，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。
最后，那位须发皆白、之前阻止他人乱用法术的古板长老，在另外几位长老的眼神示意下，干咳了两声，努力摆出威严的架势，走到依旧趴窝的林小凡面前。
“嗯……林小凡。”他的声音还有点发虚，“此次……嗯……你临机应变，算是……为宗门免去了一桩尴尬。念在你……呃……略有微功，宗门赏你……一百贡献点。稍后自行去管事处领取。”
一百贡献点？林小凡心里撇撇嘴，打发叫花子呢？刚才要是搞砸了，怕是脑袋都要搬家了！功劳是“微功”，黑锅肯定是“巨锅”！
但他脸上立刻挤出感激涕零的表情，挣扎着爬起来躬身：“谢长老赏赐！弟子愧不敢当！全赖宗门洪福庇佑，至尊威仪震慑，弟子只是侥幸，侥幸而已！”态度谦卑得能滴出水来。
长老对他的识相似乎很满意，脸色缓和了些，又压低声音严厉叮嘱道：“今日之事，不得对外肆意宣扬，更不得夸大其词！若是让老夫听到什么风言风语……哼，明白吗？”
“明白！明白！弟子一定守口如瓶！今天弟子只是在此跪迎，什么都没看见，什么都没做！”林小凡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。他才没兴趣出去吹牛逼，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。
长老这才点点头，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样，这才转身和其他高层一起，匆匆朝着至尊离去的方向跟去，想必还有后续的马屁要拍。
其他杂役也终于缓过劲来，纷纷围了上来，七嘴八舌，又是羡慕又是后怕。
“林师弟！你真是这个！”一个杂役竖起大拇指，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，“酸果面粉都能搞定古阵？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拜了灶王爷为师？”
“一百贡献点啊！够我扫三个月地了！”
“刚才吓死我了，差点以为咱们都要玩完！”
林小凡一边干笑着应付，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至尊赏赐的那几样“寒酸”东西——一小袋种子、几块破石头、一本旧书——仔细收进怀里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抱刚出生的崽。
就在他准备开溜，回去好好研究宝贝时，一股熟悉的、带着蛊惑甜香的微风，又不合时宜地吹了过来。
“哟~这不是我们青云宗的大功臣嘛~怎么还趴在地上呀？快起来快起来，地上凉~”
柳如丝那慵懒又戏谑的声音，如同裹着蜜糖的细针，精准地刺入林小凡的耳膜。
林小凡身体一僵，心里哀叹：又来了！这妖女是属鬼的吗？阴魂不散啊！
他无奈地转过身，只见柳如丝正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，依旧是那身妩媚动人的绛紫留仙裙，裙摆摇曳生姿。她似乎完全没受到刚才至尊威压的影响，桃花眼波光流转，上下打量着林小凡，像是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。
“柳执事……”林小凡赶紧行礼，心里提防到了极点。
“瞧瞧~这小脸白的~真是我见犹怜呢~”柳如丝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，团扇轻摇，带起的香风让周围几个杂役弟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，但林小凡只觉得后背发凉。
“你说你这运气~真是让姐姐我都羡慕了呢~”她凑近了些，声音压低，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每次都能逢凶化吉，还能在至尊面前露脸得赏~这青云宗里，你可是独一份了哦~”
林小凡干笑：“柳执事说笑了，弟子就是走了狗屎运，撞大运了……”
“哦？又是运气？”柳如丝挑眉，桃花眼里满是玩味，“一次是运气，两次是巧合，这三次四次……小家伙，你这运气好的，有点让人睡不着觉啊~”
她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小凡刚才揣东西的胸口：“特别是……还能得了至尊的青眼，赏下东西~虽说看起来……嗯，别致了些~但能被那位看在眼里的，定然不是凡物吧？尤其是那本书……《万物杂论》？姐姐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，里面都写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呀？给姐姐讲讲呗？”
来了！果然冲着这个来的！林小凡心里警铃大作。这女人眼光太毒了！
他脸上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：“回执事，就是一本破旧杂书，里面净是些稀奇古怪的记载，什么石头啊草啊的，乱七八糟的，弟子也看不太懂，估计是至尊随手赏下激励弟子多看书的吧……”他故意把书说得一文不值。
“是吗？”柳如丝显然不信，拖长了语调，团扇轻轻点在自己的下巴上，眼神变得深邃起来，“可姐姐我怎么觉得，越是稀奇古怪的东西，有时候越是藏着大秘密呢？福兮祸之所伏啊~小家伙，天大的机缘，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哦~”
她话锋一转，语气里带上了丝丝冰冷的威胁：“别忘了，藏在暗处的‘影煞’老鼠，可还没揪出来呢~他们这次失了手，折了人，下次来的……可就不会是上次那种货色了哦~你得了至尊关注，在他们眼里，怕是更值钱了呢~”
林小凡心脏一缩，脸色微微发白。这妖女，就知道吓唬他！
柳如丝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，继续慢悠悠地道：“还有啊~姐姐我交给你的那些‘小任务’……这都过去好些天了，进度如何呀？至尊的赏赐都拿了，这点小事，总该有点眉目了吧？姐姐我的耐心……可是有限的哦~”
她这是在提醒他，别以为侥幸得了点赏赐就能高枕无忧，麻烦和威胁一直都在，尤其是给她办事，绝对不能拖！
林小凡心里骂了一万句，脸上却只能挤出更加卑微的笑容：“弟子不敢忘！一直在想办法！只是丹堂守卫森严，李师姐和姜师妹她们又……弟子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，确保万无一失……”
“时机嘛~就像海绵里的水，挤挤总是有的~”柳如丝笑吟吟地，用团扇轻轻拍了拍林小凡的肩膀，动作亲昵，却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，“姐姐我看好你哦~毕竟，你总是能给人带来‘惊喜’呢~可别让姐姐我等太久哦~”
说完，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、让林小凡头皮发麻的眼神，再次袅袅娜娜地转身离去，仿佛只是路过顺便逗弄了一下他。
直到那绛紫色的身影彻底消失，林小凡才感觉自己能正常呼吸了，后背又是一层冷汗。
这女人，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！偏偏他还不得不陪着跳！
应付完各路神仙，林小凡再也按捺不住，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那间刚刚修葺好、还没住热乎的小木屋，砰地一声关紧房门，甚至还找了根木棍抵上——虽然他知道这玩意儿对柳如丝那种人形女妖精屁用没有。
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三样宝贝，放在桌子上，眼睛都在冒绿光。
先看那袋种子。袋子普普通通，里面的种子大多干干瘪瘪，奇形怪状，他一个都不认识。他犹豫了一下，尝试着调动起那丝微弱的灵力，注入其中一颗看起来最饱满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翠绿色种子里。
惊人的一幕发生了！
那种子仿佛久旱逢甘霖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、裂开、抽出嫩芽、舒展叶片……短短几个呼吸间，就在他手心里长成了一株只有三片叶子、却通体碧绿剔透、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气息的奇异小草！
“卧槽！”林小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这……这生长速度！逆天了啊！”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这小草散发的宁静气息，让他刚刚因为紧张和威压而疲惫不堪的精神力，如同被温柔的溪流洗涤过一般，舒缓了不少！连带着对灵力的感知都似乎敏锐了一丝丝！
“宝贝！绝对是宝贝！”他赶紧撤去灵力，那小草便停止了生长，但依旧生机盎然，散发着微弱的宁静波动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它移植到一个装了点泥土的破碗里。
接着，他拿起那几块灰扑扑的矿石。这些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，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灵气。但他怀里的那块“废铁”却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动和渴望！
他将“废铁”靠近矿石，尤其是其中一块暗红色的。
嗡！
“废铁”表面的那些细微纹路，竟然亮起了比之前更稳定、更明显的光芒！虽然依旧微弱，但不再是闪烁不定，而是持续发光！那块暗红色矿石，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黯淡了一丝丝，仿佛里面的某种能量被“废铁”吸走了！
“果然！这些矿石是‘废铁’的充电宝！或者……是修复材料！”林小凡激动得手舞足蹈。李菲菲大小姐啊，您这“失败品”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玩意儿？！
最后，他郑重地拿起那本封面残破、书页泛黄的《万物杂论》。
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。里面的文字是古老的篆体，配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插图。他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地翻阅。
越看，他的眼睛瞪得越大，呼吸越是急促！
这哪里是什么杂书！这简直是一座埋藏着无数偏门知识的宝库！
里面记载的东西太杂太偏了！有关于各种罕见灵草及其匪夷所思的偏门用法（比如某种毒草的根须研磨后混合晨露，居然能暂时硬化泥土）；有关于奇异矿石的鉴别、处理及其在非战斗领域的应用（比如某种磁性矿石粉末可用于引导微弱气流）；有各种古怪现象和异常环境的解析（比如刚才古阵玉璧上那种混合污垢的形成原理和应对方法，里面就有类似记载！）；甚至还有一些关于上古机关术、奇门遁甲、残缺阵法的零星记载和猜想！
其角度之清奇，知识之偏门，远超他现在看的那本《仙界奇物志》入门版！这完全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百科全书！
“发达了！这次真的发达了！哈哈哈哈！”林小凡抱着书，忍不住在屋里低笑出声，笑得像个偷到了鸡的狐狸。
至尊大佬！您真是我亲大佬！这赏赐，太对胃口了！
他立刻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，很快就找到了关于那翠绿小草的记载——
“静魂草，生灵力催发，可安神定魂，辅益修行，然其性娇贵，需植于蕴灵之土，伴以静心符文，方可久存不失其效……”
他又赶紧对照那几块矿石，虽然记载不全，但也找到了一条：“……伴生黯铁之石，其性晦暗，能引奇器共鸣，亦可为某些受损古器暂补元气……”
林小凡完全沉浸在了新知识的海洋里，如痴如醉，连时间的流逝都忘了。
直到窗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和阿竹那充满活力的欢快叫声：“林师兄！林师兄！庆功宴开始啦！有好——多好多好吃的肉肉！我们去吃呀！”
林小凡这才从知识的海洋里猛地抬起头，发现窗外天色早已昏暗下来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东西藏到床底下一个新挖的、用静魂草气息掩盖的小坑里，这才起身开门。
看着阿竹那单纯又渴望的大眼睛，再想想柳如丝的威胁、未知的“影煞”、以及怀里这些烫手却真香的宝贝……
林小凡深吸一口气，揉了揉脸，换上笑容。
“走！阿竹！今天师兄请客！咱们吃大户去！”
前途依旧危机四伏，但至少，此刻他怀里揣着希望和宝藏。
这顿庆功宴，必须吃回本！
至于以后的麻烦……
呵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！薅到的羊毛，谁也别想让他吐出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