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: 你说没锅就没锅?那我给你们造个祖宗!
天光乍破,一缕金辉精准地穿透咸鱼休憩区的稀薄雾霭,笔直射向谭浩的眉心。
“陛下,吉时已至,请受老奴一拜!”
老灶君那副老旧的石质身躯“哐当”一声跪在地上,激起一圈尘土。
紧随其后,黄皮老狸、火鸦道人、药奴七号……一众千奇百怪的生灵黑压压地跪倒一片,口中山呼万岁,声震四野。
谭浩面无表情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任由那道象征着“天命所归”的晨光照得自己眼冒金星。
这套流程他已经经历了两天,从最初的惊恐抗拒,到后来的麻木不仁,如今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烦躁。
他不是什么陛下,他只是个想躺平的普通人!
这帮家伙把他困在这里,每日三拜九叩,香火缭绕,搞得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庙里的陈腐味。
眼看老灶君又一丝不苟地摆开香案,将三根手臂粗的“龙涎香”点燃,那呛人的烟雾笔直地朝他脸上熏来,谭浩终于忍无可忍。
他猛地从石凳上蹦起来,冲到角落的灶台边,抓起一根生萝卜,“咔嚓”一口咬下,以此发泄心中的郁结。
他一边嚼着清脆辛辣的萝卜,一边死死盯着老灶君虔诚的背影,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。
一个或许能让他摆脱这无尽折磨的、荒诞至极的念头。
“哎,”谭浩含糊不清地开口,嘴里还塞着半截萝卜,“我说老灶,你们天天拜我,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?”
老灶君闻言,动作一滞,恭敬地回过身:“请陛下明示。”
“你看啊,你们这算是个‘灶修’流派吧?”谭浩循循善诱,信口胡诌,“凡是流派,总得有个开山祖师爷,有个传承谱系吧?你们光拜我一个,显得多没底蕴,多不正规?”
此言一出,原本庄严肃穆的跪拜仪式瞬间骚动起来。
一众生灵面面相觑,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。
是啊,他们只知道陛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,却忘了追根溯源!
老灶君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,石质的眼眶里仿佛要冒出火光:“陛下圣明!是老奴愚钝!我等灶修一脉,竟无祖师之名流传于世,实乃大不敬!恳请陛下为我等指点迷津,赐下祖师名讳!”
谭浩心中一喜,鱼儿上钩了。
他故作深沉地挠了挠头,沉吟片刻,随口道:“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问了,那我就随便……咳,我就为你们追溯一下天机吧。你们的祖师爷,嗯……就叫‘张三灶’吧。”
“张三灶?”老灶君喃喃自语,眼中满是敬畏。
好朴实无华,又暗合天地人三才至理的名讳!
“对,张三灶。”谭浩越说越顺溜,开始给这位虚构的祖师爷编造生平事迹,“姓张,名三,字不重要。此人一生淡泊名利,以一口大锅煮汤,周济天下苍生。至于他的死因嘛……嗯,他是吃撑死的。”
话音刚落,异变陡生!
“咚——!”
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钟鸣响彻云霄,紧接着是鼓声三响,震得整个咸鱼休憩区的生灵心神摇曳。
众人惊骇地抬头望去,只见九天之上风云变色,一团浓厚的云层中,竟缓缓降下一片残破的古老石碑!
石碑“轰”的一声砸在院子中央,地面龟裂,烟尘四起。
碑身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六个大字:“先师张三灶之墓”!
而在那斑驳的碑底,还刻着一行蝇头小字:“享年六十有九,因饱食归真,谥号‘暖世真人’。”
这还没完!
讲经堂的地底突然“咔嚓”一声裂开一道缝隙,一缕金光从中喷薄而出,托着一部泛黄的古籍冉冉升起。
那古籍封面上,赫然写着《张三灶真经》五个大字!
黄皮老狸颤抖着伸出爪子,捧过那部真经,翻开一看,顿时老泪纵横,哭声震天:“大道至简!大道至简啊!‘火候看心情’,‘咸淡随缘’,‘剩饭不可浪费’……原来我等苦苦追寻的无上真理,祖师爷早已为我们指明了方向!是我等悟性太差,有眼不识真经!”
火鸦道人更是行动派,当即率领一众弟子冲到后山,叮叮当当一阵敲打,竟用几口破锅和烂掉的勺子,硬是搭起了一座歪歪扭扭的“张三庙”。
庙一建成,他便领着众弟子跪地焚香,虔诚祷告:“求祖师爷显灵,赐弟子一碗永不粘锅的蛋炒饭!”
药奴七号也当场宣布,今后所有自愿与她结缘的灵草仙药,都将先在“张三灶”祖师爷的牌位前供奉七日,以示脱离丹炉奴役之苦,得享真我!
百草翁那老家伙闻讯,气冲冲地赶来,认为这是邪魔 外 道,欲要一把火毁了这石碑和真经。
然而,他祭出的三昧真火一触碰到经书,便如水遇海绵般瞬间熄灭。
他转而攻击石碑,石碑却猛地金光大作,碑身一震,竟传出一声满足而悠长的……饱嗝。
百草翁当场石化,道心差点崩溃。
就在这片小小的领域陷入一场狂热的信仰风暴时,一道清冷的身影自天而降。
林诗雅手持一枚闪烁着光华的玉简,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玉简是宗门秘宝,能监察一方天地的法则变动。
就在刚才,她亲眼看到,天地法则竟自动将一个名为“张三灶”的存在,认证为了此界“灶修体系始祖”,甚至连灵界一些古老到无人问津的祭祀名录中,都悄然添加了这位“暖世真人”的名号!
一个由谎言构筑的人物,被天地承认了!
她飞身落在偏院,正看到谭浩呆若木鸡地对着那座新建的、丑得别具一格的小土庙发愣。
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?”林诗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谭浩回过神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让他们别再拜我了……结果,好像只是换了个人被供起来。”
林诗雅的目光越过他,落在远处那块歪歪扭扭的墓碑上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她忽然明白了更深层次的危机。
“不,”她轻声说道,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谭浩耳中,“你错了。重点不是他们拜谁。重点是,你不愿做他们的祖师,他们就能凭你一句话,给你造一个出来——因为在这片领域里,你早已不是一个被崇拜的偶像,你就是‘定义’本身!”
夜风拂过,吹起“张三庙”前刚刚撒下的纸钱,打着旋儿飘向空中。
老灶君佝偻着身子,虔诚地为新立的牌位擦拭着香灰,嘴里满足地喃喃自语:“新祖师上任,老仆子我……也总算熬出头了……”
谭浩沉默了,他看着那座荒唐的土庙,看着那些狂热的信徒,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只能用来做饭和啃萝卜的手。
林诗雅的话像一记重锤,砸得他头晕目眩。
“定义”本身?
这是何等荒谬又何等沉重的词汇。
他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,一种风暴来临前死一般的寂静。
他的目光穿过跳动的香火,落在“张三灶”那块墓碑上,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,紧握的拳头里,仿佛攥住了一个疯狂的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