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野车碾过坑洼的碎石路，最终停在城郊废弃码头的入口处。午夜前的风裹挟着江水的腥气，呼啸着穿过锈蚀的钢架，将悬挂在码头边缘的破旧帆布吹得猎猎作响，如同鬼魅的衣袂。
林雨潇熄灭车灯，黑暗瞬间吞噬了车辆，只剩下远处江面偶尔闪过的航标灯，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‘影子’的人很懂选地方。”张警官推开车门，手臂上的绷带被夜风掀起一角，他下意识按住伤口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这里前靠大江后临荒林，河床下全是暗流漩涡，一旦动手，连退路都被堵死。”
林雨潇握紧怀中的印章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，他目光扫过码头全景：百余米长的花岗石码头面早已布满裂缝，丛生的杂草从石缝中钻出，几艘废弃的驳船歪歪斜斜地泊在岸边，船身锈迹斑斑，甲板上堆积的杂物在黑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。
“他们要的是‘阳印’，大概率会让我们单独过去。”他转头看向张警官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，“口诀你真的没忘？”
张警官没有直接回答，只是从腰间摸出手枪检查弹匣，动作利落得不像有伤在身：“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。记住，无论他们说什么，都别先交出印章——李伟的情人是诱饵，密码盒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。”
两人沿着码头边缘的阴影缓步前行，脚下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，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。走到码头中段时，一艘最大的废弃货船突然亮起三盏探照灯，强烈的光束瞬间将两人笼罩，逼得他们下意识抬手遮挡。
“林警官，张警官，果然言而有信。”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货船甲板上传来，伴随着铁链拖动的哐当声，几道黑影出现在船舷边，为首的人戴着黑色面罩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，“把‘阳印’扔上来，我放了人。”
探照灯的光束下移，照亮了被绑在船栏杆上的女人。她嘴被布条堵住，眼神惊恐地挣扎着，手腕上的绳索深深嵌入皮肉，在灯光下泛着红痕。林雨潇心中一紧，他认出这正是老同事发来的照片里，李伟的情人。
“先让她说话。”林雨潇上前一步，声音沉稳，“我要确认她还活着，而且你们真的有密码盒。”
面罩人轻笑一声，挥手示意手下解开女人的布条。女人刚能开口，便带着哭腔大喊：“他们骗你！李伟早就被他们杀了！密码盒……密码盒在船底的铁箱里！”
话音未落，她就被重新堵住嘴。面罩人脸色一沉：“多嘴无用。林雨潇，别跟我讨价还价，现在就把印章扔过来，否则我让她立刻坠入江里，喂了漩涡。”
张警官悄悄碰了碰林雨潇的胳膊，用唇语示意：“船底。”林雨潇会意，缓缓抬手，做出要拿出印章的动作，目光却暗中扫视货船的结构——船身与码头之间有一道狭窄的铁梯，直通甲板下方的船舱入口，那里正是阴影最浓重的地方。
“印章可以给你，但我要亲手交给你。”
林雨潇突然提高声音，同时猛地将手中的一块石子朝探照灯扔去。石子精准击中灯座，探照灯瞬间熄灭，甲板上的黑影顿时陷入混乱。
“动手！”
张警官低喝一声，率先朝着铁梯冲去。林雨潇紧随其后，两人借着短暂的黑暗掩护，如猎豹般扑向货船。身后枪声骤起，子弹擦着耳边飞过，打在花岗石地面上迸出火星。
张警官在铁梯前停下，转身对着追击的黑影连开三枪，惨叫声立刻响起。“你去救那个女人，找密码盒！”他按住林雨潇的肩膀，“口诀是‘阴阳相济，始见天光’，记住了！”
林雨潇没有犹豫，顺着铁梯快速爬上甲板。面罩人已经反应过来，正指挥手下围堵过来。他抽出腰间的短刀，避开迎面刺来的钢管，刀刃划过对方的手臂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。混乱中，他瞅准机会冲到栏杆边，一刀斩断捆绑女人的绳索，低声道：“蹲下别动，找地方隐蔽！”
女人吓得浑身发抖，连忙蜷缩到船舱角落。林雨潇转身迎向扑来的黑影，短刀与钢管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。他眼角余光瞥见面罩人正朝着船底跑去，心中一凛——对方果然是想趁乱取走密码盒。
他虚晃一招逼退面前的敌人，转身朝着船底船舱冲去。刚下到楼梯口，就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。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，借着从舷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，林雨潇看到面罩人正用工具撬着一个沉重的铁箱，而张警官正与另两名黑影缠斗，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。
“‘阳印’！”张警官瞥见林雨潇，急声喊道。
林雨潇立刻掏出印章，同时大喊口诀：“阴阳相济，始见天光！”话音刚落，他将印章对准铁箱上的凹槽按了下去。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铁箱的锁扣应声弹开。面罩人见状，放弃撬锁，转身就朝林雨潇扑来，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。
林雨潇侧身避开，同时抬脚踹中对方膝盖。面罩人踉跄着后退，露出了脖颈处的一道疤痕——那道疤痕林雨潇刻骨铭心，正是当年父亲发案现场照片中，可疑人员留下的标记！
“是你伤害我父亲？”林雨潇双目赤红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。
面罩人擦掉嘴角的血迹，突然扯下面罩，露出一张阴狠的脸：“林靖庭的儿子？可惜啊，你父亲始终都不肯说出密码盒的下落，只能由我亲自来拿了。”
“你根本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！”张警官突然冲过来，一枪击中对方的肩膀，“当年你背叛组织，杀害战友，就是为了这个秘密？”
面罩人惨叫一声，却依旧狞笑着：“秘密？那是足以掌控全局的力量！张警官，你以为你假意投靠就能保住秘密？‘影子’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！”
林雨潇趁机打开铁箱，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，与老同事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。他刚拿起木盒，脚下的船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，江水顺着船底的裂缝涌入，冰冷的水流瞬间漫过脚踝。
“船要沉了！”
张警官大喊，他的伤口已经血流不止，脸色苍白如纸，“当年你父亲制造叛逃假象，就是为了把密码盒藏起来，他知道只有你能解开最终的秘密……”
“别说了！”
面罩人捂着伤口扑来，却被突然涌入的巨浪掀翻。船舱内的水位迅速上涨，林雨潇扶着张警官，紧紧抱着木盒，朝着楼梯口冲去。身后的铁箱被水流冲走，面罩人的惨叫声被江水的轰鸣声淹没。
两人冲上甲板时，码头上的黑影已经溃散。林雨潇扶着张警官跳上岸，回头望去，那艘废弃货船正缓缓倾斜，最终沉入江水中，被汹涌的暗流裹挟着，消失在夜色里。
江风依旧呼啸，林雨潇将张警官扶到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坐下，打开了手中的木盒。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，也没有神秘文件，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照片上，年轻的父亲和张警官并肩而立，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，三人胸前都佩戴着同样的徽章。
“他是‘影子’的创始人，也是当年组织的叛徒。”张警官喘着气，声音微弱却清晰，“你父亲发现了他的阴谋，为了保护密码盒和你，才故意失踪。我代号‘夜莺’，任务从来都是保护你们父子……”
林雨潇看着照片，又看向浑身是血的张警官，心中的疑惑如同被吹散的迷雾。他握紧手中的木盒，知道这场围绕着秘密的争斗还未结束，但此刻，码头的风似乎渐渐平息，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