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伏狐》
康熙年间,翰林院太史张砚霖被一只千年狐妖缠上,不到半年便形容枯槁,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。
府里请遍了高僧道士,贴满了黄符,甚至在门槛下埋了桃木剑,都挡不住那狐妖夜夜潜入书房。
“老爷,再这么耗下去,您的身子……”
管家福安看着主子咳得直不起腰,急得满头大汗,“不如乞假回乡避避?”
张砚霖抚着胸口喘息:“避?那妖孽神通广大,怕是我走到天涯海角,它也会跟来。”
话虽如此,他还是递了假条。
谁知车马刚出永定门,车帘便被一股腥风掀起,隐约可见个红衣女子的身影,在树梢上飘荡。
狐妖果然追来了。
行至涿州城外,张砚霖在客栈枯坐,正绝望时,忽闻楼下铃铛作响。
店小二喊道:“铃医李半仙来啦!专治疑难杂症!”
他抬头望去,见个背着药箱的跛足郎中,手摇铜铃,腰间挂着块“能伏百邪”的木牌。
“先生真能伏狐?”
张砚霖将人请上楼,声音发颤。
李半仙呷了口劣质烧酒,眯眼笑道:“太史公若信得过,我这有剂‘锁阳丹’,保管那狐妖求饶。”
说罢从药箱里掏出个黑瓷瓶,倒出三粒鸽卵大的药丸,腥气扑鼻。
张砚霖皱眉:“这是……”
“实不相瞒,是房中秘术炼制的丹药。”
李半仙压低声音,“那狐妖缠您,图的无非是采阳补阴。
您服下此药,阳气暴涨,反能吸它修为,不出一个时辰,保管它现形而亡。”
张砚霖虽觉荒唐,但病急乱投医,还是捏着鼻子将药丸吞下。
片刻后,只觉一股燥热从丹田升起,直冲头顶。
李半仙推他一把:“快去!它在房里等着呢!”
他踉跄着冲进卧房,果然见红衣女子斜倚床榻,酥胸半露,正是那狐妖。
狐妖见他进来,媚眼如丝:“太史公,可想死奴家了。”
张砚霖此刻已被药力冲昏头脑,扑上前去。
狐妖起初还娇笑迎合,片刻后却脸色骤变:“你……你服了什么?”
“取你性命的药!”他此刻力大无穷,锐不可当。
狐妖节节败退,哀声求饶:“饶了我吧!我再也不敢了!”
他哪里肯听,攻势更猛。
狐妖在榻上辗转挣扎,利爪抓破了锦被,却怎么也挣脱不开。
约莫半个时辰,房内忽然没了声响。
张砚霖瘫坐喘息,低头一看,榻上哪还有什么红衣女子,只剩只毛色赤红的狐狸,四肢僵直,早已气绝,被xx死了。
说起伏狐,我老家还有桩更奇的事。
章丘县有个后生叫王大力,生得五大三粗,因天赋异禀,得了个“赛嫪毐”的绰号。
他三十出头仍未娶妻,常对人叹:“天下女子皆柔弱,竟无一个能让我尽兴。”
那年他去青州贩枣,夜宿荒郊的孤馆。
馆内蛛网蒙尘,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。
他刚解衣躺下,就听见“吱呀”一声,那扇插着门闩的木门竟自行开了。
月光下,一个白衣女子飘了进来,肌肤胜雪,眉眼含春,正是只修行百年的狐妖。
“公子深夜独宿,不觉得冷清吗?”
狐妖说着,便往他榻前凑,身上的异香直钻鼻孔。
王大力虽知是妖精,却见她貌美,又想起自己那句“未得快意”的感叹,顿时心猿意马:
“不冷清,有姑娘作伴,正好。”
狐妖媚笑着解开罗裙,露出雪白的脖颈。
王大力早已按捺不住,一把将她拉到榻上。
谁知刚一近身,狐妖便觉不对,正要施展法术脱身,却已来不及。
王大力天生异禀,此刻更是勇猛无匹。
“啊!”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,狐妖的身体猛地颤抖,那声音犹如被踩了尾巴的老鼠。
尖锐刺耳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娇媚和婉转。
她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,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。
狐妖的利爪在空中挥舞着,在王大力的背上留下几道深深的伤痕。
但王大力却像一座山一样稳稳地压在她身上,让她的努力全都白费。
眼看着自己的道行就要被吸走,狐妖心急如焚。
她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,像一只被鹰隼抓住的兔子一样,猛地一挣。
这一下出乎意料的猛力,让王大力稍稍有些松动。
狐妖趁机迅速从王大力的身下挣脱出来,连外衣都来不及穿,赤着脚就像窗边狂奔而去。
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这个人如此勇猛,我再不走,恐怕真的会被他活活搞死在这里!
“哗啦”一声,窗棂被撞得粉碎。
王大力追到窗边,只见一道白影如箭般射入林中,转瞬不见。
他还扒着窗沿喊:“姑娘别走啊!我还没尽兴呢!”
喊了半晌,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
后来有猎人说,在那片林子里捡到件撕碎的白纱衣,上面沾着血迹,还有几根赤红的狐毛。
而那只狐妖,从此再没在章丘一带出现过,想来是被吓得远遁他乡了。
这两桩事传开后,乡里人都说,张太史靠丹药取胜,终究是借力;
王大力却凭天生本事,才是真能伏狐的猛将。
有好事者调侃王大力:“你这本事,何必去贩枣?
不如在门上贴张‘专驱狐妖’的榜文,保管能发大财!”
王大力听了,还真就做了块木牌挂在门口。
说来也怪,自那以后,章丘一带的狐妖竟真的销声匿迹了。
有人说,是那些妖精怕了他的厉害;
也有人说,是他那“赛嫪毐”的名声太响,连妖精都不敢招惹。
后来张砚霖病愈回朝,还特意托人给李半仙送了块“妙手回春”的匾额。
只是那铃医收了匾额后,便收拾药箱离开了涿州,有人说他去了江南,也有人说他被狐族寻仇,曝尸荒野了。
毕竟这以邪术伏妖的事,终究是损了阴德。
而王大力呢,五十岁那年娶了个寡妇,生了三个儿子,个个都像他一样身强力壮。
据说他临终前还对儿子们说:“对付那些不正经的妖精,不用怕,越怕它们越嚣张……”
这话虽糙,却也道破了几分道理:这世上的魑魅魍魉,往往欺软怕硬。
你若强过它,它便成了缩头乌龟;
你若露了怯,它便敢骑到你头上。
张太史靠丹药,王大力凭本能,看似方法不同,说到底,都是用“强”字破了那狐妖的“邪”字罢了。
你若露了怯,它便敢骑到你头上。
张太史靠丹药,王大力凭本能,看似方法不同,说到底,都是用“强”字破了那狐妖的“邪”字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