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登县才子景星,字庆云,年少时便以才华闻名乡里。
他与陈生比邻而居,两家书斋仅隔着一道矮墙。
景庆云常与陈生谈诗论文,关系甚笃。
一个暮色苍茫的黄昏,陈生访友归来,途经一片荒芜的坟地。
忽闻松柏林间传来隐隐啜泣之声,循声望去,只见一白衣女子正将白绫系于枯枝之上。
陈生疾步上前,见那女子年方二八,云鬓散乱,泪痕斑斑,却掩不住清丽容颜。
姑娘为何行此短见?
陈生急忙问道。
女子泣不成声:小女子名唤齐霞,原籍临淄。
母亲远嫁他乡,将我托付于表兄。
谁知他狼子野心,竟欲将我卖入烟花之地。
我孤苦无依,不如一死了之...
陈生心生怜悯,解下白绫劝道:姑娘青春正好,何不择良人而嫁?
齐霞拭泪道:举目无亲,何处可托?
陈生思忖片刻道:若不嫌弃,可暂居寒舍,从长计议。
齐霞犹豫片刻,终是点头应允。
陈生回到书斋后,缓缓地点亮了烛火,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。
他定睛细看,只见眼前的齐霞眉如远山,目似秋水,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楚楚动人,宛如仙子下凡一般。
陈生的目光被齐霞的美貌所吸引,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,心旌摇曳。
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,一种强烈的欲望涌上心头,想要对眼前的美人行非礼之事。
齐霞察觉到了陈生的异样,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厉声抗拒道:“你这登徒子,快快放开我!”
陈生此时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,完全不顾齐霞的反抗,继续强行拉扯着她。
在激烈的挣扎中,桌椅被撞倒在地,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。
这声响惊动了隔壁的景庆云,他心中一惊,急忙越墙而来,想要一探究竟。
当景庆云赶到书斋时,正好看到陈生正在强行拉扯着一名女子。
他定睛一看,只见那女子面容姣好,虽在惊恐之中,却依然难掩其清丽脱俗之姿。
而此时的齐霞,也恰好抬眼望向景庆云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,齐霞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。
她突然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,猛地挣脱了陈生的束缚,夺门而出,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。
二人追出门外,但见月色如水,树影婆娑,那女子竟如朝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景庆云回到书房后,感到有些疲惫,正准备洗漱就寝。
当他转身走向床铺时,突然看到屏风后面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。
他心中一惊,定睛一看,发现是刚才消失的那个白衣女子!
景庆云惊愕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是如何进来的?”
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和疑惑。
白衣女子微微一笑,轻盈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。
她向景庆云行了一个礼,柔声说道:“奴家齐霞,多谢公子方才的救命之恩。”
景庆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,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好奇所取代。
他忍不住问道:“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
又为何说陈生福薄德浅,非可托终身之人?”
齐霞轻轻叹了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哀伤。
她缓缓说道:“公子有所不知,陈生虽与我有婚约在身,但他品行不端,我实难与其共度一生。
今日幸得公子相救,我才得以逃脱他的纠缠。”
烛光摇曳,映照在齐霞的脸上,使她的美丽更添几分妩媚。
景庆云凝视着她,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痴了。
齐霞似乎察觉到了景庆云的目光,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。
她轻声说道:“妾身祖居临淄,故姓齐,小字阿霞。”
景庆云听后,心中一动。
他对齐霞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于是与她攀谈起来。
两人相谈甚欢,阿霞的谈吐风雅,对诗词歌赋皆有独特的见解,让景庆云对她越发倾心。
不知不觉间,夜已深了。
阿霞见时间已晚,便起身告辞。
景庆云挽留:“夜已深,外面风寒,阿霞姑娘不如在此留宿一晚,明日再走也不迟。”
阿霞略作犹豫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当晚,她便留宿在了景庆云的书房。
自此,阿霞昼伏夜出,每逢友人造访便隐身内室。
数日后,她对景生说:此处人多眼杂,不便久居。今后且待夜阑人静时相会。
问及住处,只笑答:近在咫尺。
果然每至深夜便翩然而至,二人吟诗作对,红袖添香,景生只觉人生至乐不过如此。
如此过了月余,一日深夜,齐霞倚在景庆云怀中,轻声道:你我虽两情相悦,终是桑中之约。
家父现任西疆知府,不日我将随母亲前往。
待我禀明父母,便可光明正大结为连理。
景生急问:这一别需多少时日?
约莫旬月。
齐霞取下一枚玉玦放入景生手中,以此为信,勿相忘也。
自阿霞去后,景庆云茶饭不思。
思及书房简陋,欲接阿霞入住内院,又恐发妻柳氏不容。
这柳氏乃景生结发之妻,十年相伴虽无过失,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比不得阿霞知心解意。
这日柳氏照例送来参汤,景生忽然拂袖打翻汤碗,厉声道:整日粗茶淡饭,可知我在外辛苦?
柳氏愕然,十年间丈夫虽不热络,却也相敬如宾,今日突然发作,不觉泪如雨下。
此后景生变本加厉,时指责柳氏妆饰俗气,时埋怨中馈不修。
某日更借口柳氏所烹鱼脍腥膻,将整桌菜肴掀翻在地。
柳氏跪地收拾碎片,泪落衣襟:妾身若有不是,但请明示...
景生冷道:你既不知过,留之何益?不如归去!
柳氏大惊:妾侍奉公婆终老,操持家务十年,从未有失妇德...
正因你恪守妇德,更显木讷无趣!
景生掷下休书,明日便送你回娘家。
柳氏握休书痛哭失声:君既决绝,妾唯有一死!
景生嗤笑:死在我家,徒惹官司。不如归去。
遂唤来仆从,即刻收拾柳氏嫁妆。
柳氏临行前对着祠堂叩首三次,十年来种种温情俱化泡影。
驱发妻后,景生命人重新粉刷庭院,每日望着玉玦痴等。
谁知旬月过去,阿霞音讯全无。
期间柳家多次派人说和,景生闭门不纳。
后闻柳氏改嫁同乡夏侯氏,景生竟迁怒阿霞失信,将玉玦掷于案上。
然每至夜深,仍对着窗外梅影痴望,盼着那抹倩影再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