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子渊和张萌萌循着那奇异的水声在黑暗中前行。越往前走，空气中的湿气越重，那水声也越发清晰，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。他们拨开层层垂落的藤蔓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巨大的溶洞中，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，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荧光光点，如同星辰洒落河面，将整个洞穴映照得朦胧而神秘。河水静静流淌，听不到寻常水流的声音，反而像某种低语。
张萌萌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，忍不住向前一步，蹲下身，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发光的河水。
“别动！”林子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将她向后拽开。
张萌萌被他拉得一个趔趄，不解地回头：“怎么了？”
林子渊眉头紧锁，盯着那看似平静的河面。“这水不对劲。”他的直觉在疯狂预警，体内刚刚平复的力量似乎也受到牵引，微微躁动起来。
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幽蓝色的河面开始剧烈波动。那些荧光光点汇聚、扭曲，迅速凝聚成一幅幅清晰无比的动态画面。
第一幅画面中，几名身穿玄天剑宗服饰的弟子正在激烈厮杀。他们眼神疯狂，出手狠辣，剑招直指同门要害，地上已经躺倒了数人，鲜血染红了地面。那分明是自相残杀的惨剧。
张萌萌倒吸一口凉气，脸色发白。“那是……我们剑宗的剑法！他们怎么会……”
紧接着，画面一变。一座熟悉的道观在熊熊烈焰中燃烧，火光冲天，牌匾上的“成仙观”三个字在火焰中扭曲、碎裂。无数黑影在火场中穿梭，喊杀声与惨叫声隐约可闻。
林子渊的心脏猛地一缩，那是他的成仙观！虽然记忆模糊，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和刺痛感不会错。
然而，最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画面接踵而至。幻象中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——手持那柄青玄剑，眼神冰冷陌生，剑尖精准地刺穿了一个老道士的胸膛。那老道士须发皆白，面容慈和，此刻却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，正是他记忆中那位已经飞升仙界的师傅——清风道长！
“不……这不可能！”林子渊脱口而出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猛地后退一步，握剑的手微微颤抖。弑师？这绝无可能！可那幻象如此真实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，连清风道长道袍上的纹路都一模一样。
张萌萌也看到了最后一幕，她震惊地看向林子渊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。“林道友……那……那是你？还有清风道长？”
“不是我！”林子渊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，“我怎么可能对师傅出手？这一定是幻象！是这鬼河弄出来迷惑人心的！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但心脏仍在狂跳，那幅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，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。
河面的幻象开始变得混乱无序，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飞速闪现，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和狂笑，扰人心神。
“这河到底是什么东西？怎么能映出这些东西？”张萌萌紧握长剑，警惕地盯着河面，不敢再靠近分毫。那些关于剑宗和成仙观的幻象让她感到不安。
林子渊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。“不知道。但它映出的，似乎是人内心最恐惧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。”他想起刚才剑宗弟子自相残杀的画面，看向张萌萌，“你也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，对吧？”
张萌萌抿紧嘴唇，点了点头，没有细说。那场同门相残的景象同样让她心悸。
“成仙观的覆灭……还有师傅……”林子渊盯着恢复平静但依旧幽蓝的河面，喃喃自语。幻象或许虚假，但往往源于真实。难道成仙观的毁灭真的与他有关？可他为什么毫无记忆？清风道长明明是飞升了，怎么会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：他的记忆出了问题？或者，那段关于清风道长飞升的记忆，本身就是被篡改过的？
“你的记忆……”张萌萌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，她看向林子渊，眼神复杂。如果幻象暗示的是真相，那眼前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家伙，身上背负的秘密和过去恐怕远超想象。
林子渊没有回答，他只是死死盯着暗河，试图从那些闪烁的荧光中找出更多线索。但河面除了诡异的幽蓝和光点，再无其他异样。刚才的幻象如同昙花一现。
“这地方邪门得很。”林子渊最终开口，声音恢复了镇定，但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沉重，“看来往南走是对的。剑宗的人一时半会儿估计找不到这种地方。但这暗河……我们得想办法过去，或者绕开。”
他仔细打量溶洞两侧。河岸两边是湿滑的岩壁，向上延伸隐入黑暗，看不到顶。暗河来的方向和他们要去的方向都被洞穴曲折的岩壁挡住，看不清多远。
“水流似乎不急，但不知道有多深，水下有没有东西。”张萌萌评估着，“绕路的话，不知道岩壁好不好爬，这洞有多长。”
林子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，扔进河中央。石头落水，发出沉闷的“噗通”声，幽蓝色的河水溅起一小片水花，那些荧光光点迅速避开又合拢，很快恢复原状，看不到石头沉底的迹象。
“看来不浅。”林子渊皱眉，“而且这水……”他注意到石头落水的地方，那些荧光光点似乎比别处更亮了一些，一种微弱的不安感再次掠过心头。
“总不能游过去吧？”张萌萌看着那诡异的河水，连连摇头。谁知道碰了这水会不会变得和幻象里的人一样疯狂。
林子渊的视线落在河面那些荧光上。“这些光点……好像是一种活物？”他凝神细看，发现那些光点并非静止漂浮，而是在微微蠕动，像是某种极其微小的浮游生物。
他尝试着缓缓释放出一丝极细微的灵力，探向河面。
就在灵力触及河水的刹那，异变陡生！
那片区域的荧光光点骤然变得极度明亮，瞬间汇聚起来，不再是形成幻象，而是化作一只幽蓝色的、半透明的大手，猛地抓向林子渊探出的那丝灵力，速度奇快无比！
林子渊反应极快，立刻切断了那丝灵力联系，猛地后退。
那只幽蓝大手抓了个空，在空中停顿了一下，然后缓缓缩回河面，重新散成无数光点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整个过程无声无息，却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这鬼东西能感知灵力，还会攻击！”林子渊心有余悸。刚才若是后退稍慢，被那大手沾上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“不能动用灵力，那怎么过去？”张萌萌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，脸色更加难看。这意味着他们无法用法术或轻功直接渡河。
林子渊环顾四周，目光最终落在那些从洞顶垂下的粗壮藤蔓上。这些藤蔓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，呈现深褐色，看上去颇为坚韧。
“或许可以试试这个。”他走到岩壁边，抓住一根藤蔓用力拉扯了几下，藤蔓纹丝不动，“看起来够结实。我们能不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？”
“荡过去？”张萌萌抬头望了望隐没在黑暗中的洞顶，又看了看下方幽蓝诡异的河水，心里有些发怵，“这要是掉下去……”
“总比在这里干站着强。”林子渊检查着青玄剑，“试试看吧。我先来，如果成功了，你再过来。”
他选中一根看起来最粗壮、延伸向河对岸方向的藤蔓，双手紧紧握住，深吸一口气，脚下用力一蹬，身体便朝着暗河上方荡去。
藤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，但确实承受住了他的重量。幽蓝的河水在下方静静流淌，那些荧光光点似乎感知到了上方的活物，微微躁动起来，亮度有所增加。
林子渊谨慎地控制着力度和方向，朝着对岸荡去。就在他即将到达最高点，准备松手跃向对岸时，他眼角余光瞥见下方河面——那些荧光光点再次疯狂汇聚！
这一次，它们没有形成大手，而是凝聚成一张巨大无比的、扭曲的人脸！那张脸依稀有着清风道长的轮廓，却充满了痛苦和怨毒，张开无声的巨口，朝着半空中的他猛地咬来！
虽然知道是幻象，但那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和逼真程度还是让林子渊心神一震。他下意识地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，试图避开那张巨口，动作顿时有些失衡。
“小心！”岸边的张萌萌惊叫出声。
林子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幻象巨口的扑咬，但落点已经偏离。他松开藤蔓，身体朝着对岸河滩边缘的一块尖锐岩石摔去。
他急忙调整姿势，在空中勉强转身，用后背撞向岩壁，同时青玄剑在身后一挡。
砰的一声闷响，他重重撞在岩壁上，碎石簌簌落下。他靠着剑的支撑，踉跄了一下，总算没有掉进河里，站稳在了对岸狭窄的河滩上。
后背传来一阵疼痛，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。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河面，那张扭曲的巨脸已经消失无踪。
这鬼河不仅能用幻象吓人，似乎还能干扰人的心神，制造真正的危险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张萌萌在对岸焦急地喊道。
“没事！”林子渊喘了口气，大声回应，“这藤蔓还行，但你过来的时候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，都别分心！那幻象会干扰人！”
他刚才差点就着了道。
张萌萌闻言，脸色更加凝重。她看着那根还在晃荡的藤蔓，又看了看幽深的河面，咬了咬牙，也抓住了一根藤蔓。
她助跑几步，矫健的身躯荡向暗河上方。同样，当她荡到河中央时，下方的荧光再次汇聚。
这一次，出现的幻象是林子渊！幻象中的林子渊面目狰狞，手持青玄剑，正疯狂地屠杀着玄天剑宗的弟子，地上倒满了身穿剑宗服饰的人。
张萌萌呼吸一滞，脸色瞬间煞白，握着藤蔓的手下意识地收紧。但她牢记林子渊的警告，猛地扭过头，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逼真的幻象，双眼死死盯着对岸的落点。
她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和对身体的控制力，有惊无险地荡过了河中央，松手，落地，动作比林子渊还要利落几分，只是落地后脚步有些虚浮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林子渊扶了她一把，注意到她的异常。
张萌萌摇摇头，不愿多说，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暗河。“这地方太邪门了。”
两人暂时安全，站在暗河对岸。前方是更深邃的洞穴，不知通向何方。身后是那条诡异的幽蓝河流，截断了退路。
林子渊望着洞穴深处，那关于清风道长的幻象和成仙观覆灭的场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。记忆的迷雾似乎更浓了，而这条突然出现的暗河，像是一个引子，强行揭开了一些被深埋的、或许极其残酷的真相的一角。
他握紧了手中的青玄剑，剑身冰凉，似乎能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。
“走吧。”他声音低沉，“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，跟紧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