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渊与素心的行动,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,悄然在青霖界晕开。
墨渊的画作越发受人追捧。他不再仅仅描绘宁采臣的威严,开始创作一些意境深远的“预言画”。其中一幅,描绘着一棵庇护幼苗的参天巨树,树干却被无形的阴影侵蚀,枝叶虽繁茂,根基却隐现裂纹,画名《荫佑之殇》。另一幅,则画了一片璀璨星河,其中一颗幼星格外明亮,但其周围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流,仿佛随时会将其光芒吞噬,名为《星辉难继》。
这些画作意境朦胧,并未直指任何具体人事,但观者尤其是那些关心青霖界与宁采臣的修士,在赞叹其画技之余,心中却不免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忧虑——道祖虽强,可能永护此界安宁?那星辰之子,是否会引来难以想象的灾祸?
素心则凭借其“妙手仁心”,获得了进入幽月境外围、为一些低阶弟子或灵植夫诊治的机会。她言语温和,句句关切,不经意间便会提及:“听闻界内有一星辰之子,天赋异禀,真是青霖之福。只是这等天赋,往往也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与风险,需得小心呵护才是。” 或是,“混沌之道,包容天地,自是玄妙。然则过刚易折,过宽易疏,守护之道,有时亦需雷霆手段,清除隐患。”
这些话,如同细小的冰刺,悄无声息地试图渗入听者的心田。聂小倩管理幽月境,事务繁杂,偶尔听闻这些“关怀”之语,虽不至于立刻动摇,但联想到外界虎视眈眈的净世会与观星殿,心中对辰星的担忧不免又加深了一层,行事也更加谨慎,甚至有些疑神疑鬼。
这一日,素心假借赠送安神丹药之名,终于获得了一次面见聂小倩的机会。她言辞恳切,谈及孩童成长之不易,尤其是身负特殊血脉者,更易遭天妒人嫉,暗示需早做万全准备,甚至隐晦提出,若觉青霖界不够安全,她或可联系某些“中立”的隐世之地,为辰星提供庇护。
聂小倩心中警铃微作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是婉拒了其“好意”,但素心那番“早做打算”、“另寻庇护”的言语,却如同种子般,在她心底留下了一丝极淡的痕迹。
然而,他们的行动并非全无破绽。
月华池畔,正在与太初玩耍的辰星,忽然停下了动作,小脸皱起,不安地望向幽月境外围的方向,小手紧紧抓住太初的衣袖,咿呀着发出模糊的音节:“……黑……坏……不喜欢……”
太初如今对辰星的星辰感应已十分熟悉,立刻明白他是感知到了不好的气息。她秀眉微蹙,秩序感知悄然延伸,虽未能直接锁定墨渊与素心,却隐隐察觉到界内流动的灵气中,掺杂了几丝极其隐晦、与青霖界平和氛围格格不入的“杂念”与“忧惧”之意。
“有人在暗中散布不好的情绪。”太初将此事告知了聂小倩。聂小倩联想到素心之前的言论,心中疑云更甚,立刻加强了幽月境的巡查与心神防护,并传讯给负责外界巡查的星骸,让他留意近期入界修士中是否有行踪可疑者。
就在这暗流渐起之际,幽月境深处,那闭关之所的混沌之气骤然向内收敛,如同长鲸吸水般,尽数没入宁采臣体内。他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混沌演化,生灭轮回,仿佛蕴含着一方完整的宇宙。此番闭关,他对“无”与“吞噬”的领悟更深,混沌大道更趋圆满,修为虽未明显突破境界,但战力与对天地法则的掌控,已不可同日而语。
他一步踏出,已出现在幽月境核心。无需他人禀报,他那臻至化境的混沌感知,已瞬间笼罩整个青霖界。界域升华带来的勃勃生机,修士们修为精进的喜悦,以及……那几丝如同白纸上墨点般刺眼的“杂念”与刻意引导的“忧惧”情绪,尽数映照于心。
“跳梁小丑,也敢来此兴风作浪。”宁采臣眼神微冷。他并未立刻发作,而是神识如无形之水,悄然追溯那“杂念”与“忧惧”的源头。
很快,墨渊那蕴含着隐晦暗示的画作,素心那看似关怀实则蛊惑的言语,以及他们与少数修士接触时留下的精神印记,如同掌上观纹,清晰浮现。
“净世会……暗殿……星尘计划……”宁采臣瞬间明悟了对方的伎俩。攻心为上,确实毒辣。若非他及时出关,若非太初与辰星灵觉敏锐,长久下去,恐生内乱。
他并未打草惊蛇,而是传音给聂小倩、太初与星骸:“界内混入宵小,意图惑乱人心,我已查明。暂且按兵不动,将计就计。”
随后,他心念微动,一缕无形无质的混沌道韵,如同春风化雨,悄然弥漫整个青霖界。这道韵中正平和,带着涤荡心灵、稳固神魂的玄妙力量。那些受画作影响心生忧虑的修士,只觉灵台一清,心中阴霾尽散,道心更加坚定;而聂小倩心中那丝被素心种下的“另寻庇护”的念头,也被这股力量悄然抚平、化解。
墨渊与素心几乎同时心生感应,他们精心散布的“种子”,仿佛被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消融了!两人脸色骤变,知道行踪已然暴露,或者说,遇到了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。
“走!”两人当机立断,立刻施展遁法,欲要逃离青霖界。
然而,已经晚了。
他们刚遁出城池,便发现周遭空间已然凝固,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,动弹不得。宁采臣的身影,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面前,目光平淡,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“净世会的暗子,你们的戏,该落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