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站在血池边缘，指尖还残留着斩首夜鸿煊时的触感。刀锋入骨的瞬间，那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，头颅滚进池中，血水翻涌如沸。三息后，一只苍白的手从池底伸出，抓着池沿，将整具躯体拖了上来。
再生了。
不止是再生——夜鸿煊站起时，右臂肌肉虬结，气息比之前更凝实，金丹中期的威压压得空气都在震颤。他抹了把脸，嘴角咧开，像是在笑，又像是抽搐：“你杀我一次，我就强一分……你还不明白？”
夜澜没动。
他左手按在幽陨剑柄上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刚才那一剑，他用了八成力，冰雷双属性交替爆发，剑气螺旋切入颈骨。按理说，别说头颅，整条脊柱都该炸成碎片。可现在，敌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，连伤口都不见。
“不是复活。”幽瞳贴在他脚边，尾巴绷直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是轮回。每次死，他都在重走一遍命。”
夜澜眼神一沉。
他想起了锈骨巷里那七名佣兵。他们不是来杀他的，是来逼他动手的。可他们不知道，夜鸿煊根本杀不死。
“再来。”他低声道。
幽瞳抬头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三尾轻摆，空间微荡，她已退至五步外。
夜澜踏前一步，剑出鞘半寸，紫金剑意再度升腾。这一次，他没留手。冰属性寒流自左臂涌出，雷属性紫电自右肩炸开，两股力量不融合，只共振。剑气如龙卷般绞杀而出，直劈夜鸿煊胸膛。
“轰——”
血池炸开，血浪冲天。夜鸿煊被剑气撕成两半，内脏混着血水泼洒在池壁上。可还没等夜澜收剑，池底的血水开始逆流，碎肉自动聚合，骨骼再生，皮肤重新覆盖。十息不到，夜鸿煊再度站起，气息竟已逼近金丹后期。
“你杀我一次，我就吞你一分恨。”他咧嘴，牙齿染血，“你越恨，我越强。你杀我千次，我就活千世。”
夜澜终于明白了。
这不是复活，是喂养。
每一次斩杀，都在强化轮回蛊的循环。杀戮本身，就是仪式的一部分。
他缓缓收剑，眼神冷得像万年寒渊。前世他被推出寒渊时，夜鸿煊站在崖上冷笑。那一幕，他记得太清楚。可现在，那记忆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，边缘模糊，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腥味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幽瞳低声问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夜澜握紧剑柄，“为什么偏偏是我来杀他。”
话音未落，血池突然沸腾。池面浮现出无数符文，层层叠叠，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。中央位置，嵌着一块残破的塔心石，正与他袖中那块同频跳动。
冥主的布局。
从一开始，就是冲着他来的。
夜澜深吸一口气，不再犹豫。他左手掐诀，运转《玄冰雷典》，将雷意压缩至剑尖，凝成一点紫芒。这不是攻击，是探测。他要找到阵眼。
幽瞳尾巴一甩，三尾同时轻颤，空间裂开一道细缝。她低喝：“三息，别贪看。”
夜澜点头，一步踏入血池。
池水如活物般缠绕上来，带着腐蚀性。他运转幻天塔第一层屏障，隔绝侵蚀。脚下踩到硬物——是骨头。夜家历代死者的遗骸，全被炼成了阵基。他继续前行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识海中的黑痕开始震颤，与池底的塔心石共鸣。
终于，他走到中央。
塔心石嵌在池底，表面刻满蛊纹，正随着心跳般搏动。夜澜举起幽陨剑，剑尖对准核心，猛然刺下！
“嗤——”
剑身没入石中，血池骤然静止。
下一瞬，一道虚影从池底升起。黑袍星纹，发间插着断裂的塔心石，左脸爬满黑色血管。冥主。
“你来了。”虚影开口，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，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，“我等你，等了三百世。”
夜澜没退。
剑仍钉在塔心石上，紫金剑意顺着剑身注入，试图破坏阵法。可那虚影只是笑：“没用的。你每杀他一次，轮回蛊就吞噬一丝你的恨意。你斩下的每一剑，都是在喂养我。”
“所以你让他一次次重生？”夜澜冷笑，“就为了吸我的情绪？”
“不。”冥主摇头，“是为了让你成为容器。恨意越深，轮回越稳。你杀他千次，我就活千世。你杀他万次，这世界就得围着你转。”
夜澜瞳孔一缩。
原来如此。他不是来复仇的，他是被设计来完成仪式的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让夜鸿煊直接死？”他问。
“因为死不了。”冥主低笑，“只要轮回蛊还在，他就能重生。而只要你在，蛊就能吸到恨。你才是关键。”
夜澜沉默。
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从踏入黑市那一刻起，就已经在对方的棋盘上了。佣兵的逼迫，血池的现身，甚至他此刻的愤怒——全都是养料。
“那你想要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我要你停下。”冥主声音忽然低沉，“停下杀戮，停下仇恨。否则，你终将成为下一个我。”
夜澜冷笑：“你觉得我会信？”
“信不信不重要。”冥主抬手，指向他识海，“重要的是，幻天塔已经开始警告你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夜澜识海猛然一震。
幻天塔第九层未开，但塔基深处，一道机械音清晰响起——
“检测到时空悖论，建议启动第三层：灵宠孵化程序。”
夜澜心头一震。
第三层？那不是孵化灵宠的地方吗？怎么和轮回蛊扯上关系？
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冥主虚影已开始消散。血池重新沸腾，夜鸿煊的躯体再次从池底爬出，这次，连气息都比之前更强。
“你杀不死我。”夜鸿煊咧嘴，“你只会让我更完整。”
夜澜握剑的手微微发紧。
他知道，再杀下去，只会让敌人更强。可不杀，夜鸿煊就会继续活着，继续掌控夜家，继续践踏一切。
他必须打破规则。
而幻天塔的提示，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。
“幽瞳。”他忽然开口。
“在。”
“你能不能……净化这块塔心石？”
幽瞳走近血池边缘，尾巴轻触水面。冰花在尾尖绽放，又瞬间被血水腐蚀。她摇头：“不行。它和轮回蛊融为一体，强行净化，只会激活反噬。”
夜澜眯眼。
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。
他拔出幽陨剑，剑尖滴血。没有再刺向夜鸿煊，而是猛然转身，一剑劈向自己左臂。
血光迸现。
伤口不深，但足够。一滴血珠顺着剑身滑落，滴入塔心石缝隙。
刹那间，幻天塔剧烈震动。
塔基黑线与塔心石共鸣，频率突变。血池猛地一颤，夜鸿煊的动作僵住，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。
“你做了什么？！”冥主虚影猛然凝聚，声音扭曲。
夜澜冷笑：“你说我才是养料？那如果……我把自己也变成变量呢？”
他抬起左手，血顺着指尖滴落，每一滴都精准落入塔心石裂缝。幻天塔的机械音再度响起——
“检测到宿主血液与轮回蛊同源，启动临时协议：逆向共鸣。”
血池开始倒流。
夜鸿煊的躯体寸寸崩解，不是被杀，而是被规则排斥。他的脸开始扭曲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：“不……不可能！你不能打断轮回！”
“我能。”夜澜声音冷得像铁，“因为这次，我不是杀你。”
他举起幽陨剑，剑尖对准塔心石，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。
“我是要……改规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