族印在掌心微微发烫，那点赤红流转成的符纹尚未消散。夜澜站在祭坛边缘，目光沉沉扫过地库入口的方向。阳光落在他肩头，幽瞳的三尾轻轻一颤，冰花在尾尖凝出半寸，随即碎裂。
“不是地库。”她低声道，“是北边。”
夜澜没说话，只将族印缓缓收回袖中。他转身走下台阶，步伐不急不缓，仿佛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权力更迭不过是寻常事务。身后，铁山带着新编族卫开始整顿秩序，七名庶出弟子也已分派任务。夜家的新规正在落地，但真正的风暴，才刚刚开始酝酿。
一刻钟后，夜澜已立于北域矿脉外围的高台上。风从荒原吹来，带着矿坑深处特有的铁锈与岩浆余温混合的气息。他眯眼望向三号矿口，那里是夜家灵晶产量最高的区域，也是调度最频繁的节点。
“最近三个月，灵晶外运记录调出来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传入随行执事耳中。
执事慌忙取出玉简，指尖微颤地划过光幕。夜澜扫了一眼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——某条运输路线的登记频次异常密集，且每次出货时间都在深夜子时，路线也绕开了主城巡防区。
“王德负责这条线？”
“是……王管事，十多年了，一向稳妥。”
夜澜冷笑一声，没再多问。他抬手轻抚幽瞳耳尖，后者立刻会意，三尾微展，血瞳中勾玉纹路缓缓浮现。下一瞬，她的身影在原地淡去，如同融入空气。
夜澜靠在高台栏杆上，看似随意地望着矿工进出。实则神识早已沉入幻天塔第三层，借幽瞳的感知同步追踪那条隐秘运输线。塔内时间流速优势让他在几息之间便推演完一整夜的调度轨迹。
果然有问题。
深夜的矿道出口，一辆不起眼的青石车缓缓驶出，表面覆盖着普通矿渣，但幽瞳的感知穿透伪装——车厢底部夹层里，整整齐齐码放着百枚高纯度灵晶，每一枚都接近极品，绝非日常开采所能轻易得手。
更诡异的是，驾车之人正是王德。他脸上没有往日的恭顺，反而透着一股死寂般的麻木，双眼深处隐约有黑气流转。
幽瞳悄然贴近，尾尖一卷，将整辆车的行进轨迹尽数锁定。她没有立刻现身，而是等车行至荒原交接处，才猛然从虚空中踏出，三尾齐展，月刃横空一斩。
石车应声而裂，夹层暴露。王德猛地抬头，瞳孔骤缩。
“谁让你动的？”他嘶声质问，声音却不像平时那般圆滑，反倒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僵硬。
幽瞳不答，只冷冷盯着他。夜澜的身影也在此刻降临，一步踏出，雷光自脚下蔓延，瞬间封住方圆十丈的灵气流动。
“王德。”夜澜开口，“你管矿十年，从不争功，也不出错。所以我一直没注意你。”
王德脸色不变，手却悄悄摸向腰间一个小瓶。
“现在我想起来了。”夜澜一步步逼近，“上个月，我下令重罚偷运灵晶者，株连三族。你当时站出来，说‘家主英明’。”
他忽然停步，嘴角微扬：“可你眼里，根本没有敬畏。”
王德喉咙滚动了一下，猛地将瓶中药丸塞入口中。幽瞳早有防备，三尾一甩，空间封锁瞬间成型，药丸在半空凝滞，被一道月刃劈成齑粉。
“想死？”夜澜冷笑，“没那么容易。”
他抬手，雷光缠绕王德四肢经脉，将其牢牢禁锢。王德挣扎不得，脸上那层平静终于崩裂，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与不甘。
“你们……不该查的……”他咬牙切齿，“他早就……看穿一切……”
“他是谁？”夜澜逼近一步，声音冷如寒铁。
王德忽然狞笑：“你以为……你能赢？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头颅猛然一震，七窍之中竟渗出沥青般的黑液，皮肤迅速干瘪发黑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，眨眼间化作一捧黑灰，随风飘散。
夜澜皱眉后退半步，手中雷光未散。幽瞳已跃至他肩头，三尾紧绷，血瞳中勾玉纹路急速旋转。
“识海被毁了。”她低声道，“但我在他意识崩解前，触到了一点残影。”
夜澜眼神一凝：“什么？”
“一个印记。”幽瞳尾巴轻轻一抖，“烙在灵魂深处，和混沌奴仆身上的如出一辙。操控方式……是冥主的手法。”
夜澜沉默片刻，掌心族印再次发烫。这一次，那点赤红符纹竟与幻天塔第九层的创世图纹隐隐共鸣，仿佛某种封印正在松动。
“不是赵家。”他缓缓道，“是玄尘子。”
这个名字落下时，连风都仿佛停滞了一瞬。
幽瞳伏低身子，三尾护住夜澜后心：“他的人，已经进来了。不止一个。”
夜澜没回应，只抬手一招，地上残留的黑灰被雷光包裹，缓缓聚成一团。他凝视片刻，忽然屈指一弹，雷火燃起，将灰烬彻底焚灭。
“对外就说，王德突发旧疾，暴毙身亡。”他对随行执事道，“三号矿脉即日起由新任副管事接管，调度记录每日上报，不得延误。”
执事连声应下，脸色发白地退去。
夜澜转身走向高台边缘，目光投向荒古禁地方向。那里的天际依旧阴沉，塔顶光柱虽已回归原位，但他知道，禁地的召唤从未停止。
“他想从内部瓦解我。”夜澜低语，“可他忘了，我能炼出百剑的铁山，也能挖出藏在暗处的毒瘤。”
幽瞳轻蹭他耳侧：“接下来呢？”
“查。”夜澜眼神冷冽，“从矿脉到库房，从管事到杂役，凡有异常调度、行为反常者，全部列名。我不动声色，但他们的一举一动，都在我眼里。”
他顿了顿，掌心族印微微震动：“等我找到第二个王德，第三个……甚至第四个，我就知道，玄尘子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幽瞳三尾缓缓展开，血瞳中勾玉纹路再度浮现：“我可以溯影追魂，但每一次探识海，都有反噬风险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夜澜抬手，指尖渡入一缕提纯雷灵，助她调息，“所以你不准再硬闯。等我布好局，让他们自己跳出来。”
他望向远方，荒原尽头，一道模糊的人影正缓缓走来，背着矿工常用的竹篓，步伐平稳，脸上带着熟悉的恭顺笑意。
那是四号矿脉的李管事，三年前由王德举荐上任。
夜澜眯起眼，手指在栏杆上轻轻一敲。
雷光微闪，一道无形讯息已顺着地脉传向暗处——那是白枭遗留的情报网，如今已被他悄然激活。
李管事走近高台，低头行礼：“家主亲临，不知有何吩咐？”
夜澜笑了笑：“听说你最近，常去三号矿道巡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