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站在偏厅窗前,手中那张写着“下一个,就是你”的密报已被揉成一团,指尖一松,纸团落地,像一片枯叶沉入黑暗。
风从窗外灌进来,吹得案上几份暗卫传回的卷宗哗哗作响。雷嗔蹲在门外台阶上,手里捏着一块铁片来回搓磨,指节发红,眼神却一直盯着厅内那道黑影。
“主人。”他忽然开口,“那三具尸身……已经运过北岭断崖了。”
夜澜没回头,只淡淡道:“让他们继续走。等进了雷池范围,再动手也不迟。”
雷嗔咧了咧嘴,把铁片塞进怀里,没再说话。
就在这时,脚步声由远及近,稳而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石板缝里。不是巡逻弟子,也不是暗卫的节奏。
是铁山。
他推门进来时,肩上还沾着炉火灰,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,边缘布满锯齿状裂痕,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纹。
“少主。”他声音有些哑,低头单膝跪地,“我……在秘库里找到了这个。”
夜澜终于转身,目光落在那残片上,眼神微凝。
“说清楚。”
铁山深吸一口气:“是我父亲留下的。当年他叛出夜家,临走前把半部《器神典》藏进了秘库最底层的熔炉夹壁。我一直不敢动,怕引怀疑。但昨夜……我梦见他了,他说‘时机到了’。”
他双手托起残片:“这是从熔炉里取出来的,上面的字,我认了三天,才拼出一句话——‘以灵铸心,以魂炼器,可破混沌侵蚀之法’。”
厅内瞬间安静。
连窗外的风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。
夜澜缓步走来,没伸手接,而是盯着那残片看了许久。忽然,他闭上眼,心神沉入玄灵幻天塔第六层。
天机之力悄然开启。
一缕无形波动扫过残片,青铜表面的古纹微微泛起微不可察的青光,随即隐去。无混沌气息,无幻术痕迹,唯有岁月沉淀的灵力余韵,真实不虚。
他睁眼,伸手接过残片,指尖抚过那些凹陷的刻痕。
“你父亲……当年为何叛逃?”
铁山低头:“他说,夜家炼器阁被南域势力渗透,有人在暗中篡改古法,往器胚里掺混沌铁。他不肯同流合污,只能走。”
“南域?”夜澜眼神一冷,“赤炎老祖?”
“我不知道名字。”铁山摇头,“但我知道,他们用的是一种叫‘血锻引’的邪术,能让兵器自主吸收死气,越杀越强。我父亲拼死毁了三炉器胚,才换来逃命的机会。”
夜澜沉默片刻,忽然问:“你信不信我?”
铁山猛地抬头:“少主,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。若不是您破格提拔我进炼器阁,我早被人当成废材打死了。您要我做什么,我绝不皱一下眉。”
“好。”夜澜将残片收入袖中,“我要你做三件事。”
“第一,召集五名老匠人,必须是三代以上效力夜家、无外亲牵连的。第二,去炼器阁地下三层,清理出一间密室,布上三重隔音阵。第三,用我给你的材料,建一座抗干扰炼器结界。”
他袖中滑出三枚泛着幽紫光泽的鳞片,轻轻放在桌上。
“雷鳞蛟鳞片,取自雷嗔杀的那头老蛟。每一枚都能镇压百里内的灵识窥探。结界一旦建成,严禁任何人进出,包括我,除非我亲自敲三下门,再报暗语。”
铁山瞳孔一缩,双手捧起鳞片,声音发颤:“您是要……重启《器神典》?”
“不止。”夜澜声音压低,“我要你研究‘魂锻九转’之法。这是唯一能净化混沌污染的炼器工艺。若能成功,我们不仅能毁掉冥主的祭坛,还能救回那些被污染的金丹尸身。”
铁山呼吸一滞:“可这工艺……失传了三百多年,连典籍都只剩残篇……”
“残篇也是路。”夜澜打断他,“你父亲敢藏下这一页,就说明他知道有人会走这条路。现在,那个人是你。”
铁山咬牙,额头抵地:“我办到。死也办到。”
“别死。”夜澜伸手扶他起来,“你得活着,看着夜家的炉火重新烧起来。”
铁山重重点头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。”夜澜忽然叫住他,“你父亲……还留了什么?”
铁山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布片,边缘烧得卷曲,中间绣着半个残破的图腾——像是一把剑,又像是一道裂开的天。
“他说,这是‘器神工坊’的信物。只有拿着它的人,才能开启真正的《器神典》。”
夜澜盯着那布片,眼神微动。
“拿去。和残片一起,藏进结界核心。”
铁山领命离去,脚步沉稳,背影挺直。
厅内只剩夜澜与雷嗔。
“主人,这玩意儿真能行?”雷嗔挠头,“我可不信什么古法秘术,能比得上一记雷爆。”
夜澜走到案前,将残片平铺,指尖顺着古纹一笔笔描过。
“你不懂。”他低声道,“兵器不是杀人的工具,是意志的延伸。真正的神兵,能斩断命运。”
雷嗔撇嘴:“那你现在是要造一把能斩冥主的剑?”
“不。”夜澜摇头,“我要造的,是一把能斩断‘规则’的剑。”
雷嗔一愣,随即咧嘴:“够狠。”
夜澜没笑。他取出一枚传音符,写下“九十九具尸身,来源追查进度”八字,指尖一弹,符纸化作流光射出窗外。
片刻后,一道密令返回:南域三批匿踪符记录,与北岭尸身运输路线完全吻合。幕后调度者,极可能为赤炎老祖座下“火判官”。
他将密令捏碎,眼神渐冷。
“赵无极是狗,赤炎老祖是狼,冥主……是想把整个北域炼成祭炉。”
雷嗔站起身,拳头捏得咔咔响:“那还等什么?直接杀过去!”
“不行。”夜澜摇头,“我们现在的每一步,都在他算计里。他让我们发现祭坛,让我们追查尸身,甚至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去南域——就是为了逼幽瞳觉醒。”
他看向窗外,夜色如墨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。
“但现在,我们有了新的路。”
雷嗔皱眉:“你是说那破铜片?”
“那是钥匙。”夜澜低声,“铁山的父亲,用命藏下的钥匙。他早就知道,有一天,会有人需要它来打开那扇门。”
雷嗔挠了挠头,忽然咧嘴:“那我是不是也该去找我爹留下的东西?说不定我爹也藏着一卷《雷神诀》啥的。”
夜澜看了他一眼:“你爹?那只老雷猿要是还活着,早就一巴掌把你拍醒。”
雷嗔嘿嘿一笑:“那也比现在天天被你使唤强。”
夜澜没接话。他走到墙边,掀开一块地砖,取出一枚未激活的传音符,轻轻放在案上。
这是备用联络信道,仅限最紧急时使用。
他盯着那符纸,许久未动。
忽然,窗外一道雷光划过,照亮案上残片。
那一瞬,古纹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,像是沉睡的脉搏,被雷意唤醒。
夜澜眼神一凝。
他缓缓伸手,指尖即将触碰到残片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