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走出冰窟时，风雪正卷着碎冰砸在岩壁上。他脚步没停，肩头那只毛茸茸的三尾灵狐微微抖了抖耳朵，发间月牙簪泛起一丝微光。
“人到了。”白枭站在一块悬空石台上，焦尾琴横抱在胸前，指尖轻轻敲了一下琴弦。声音很轻，却让远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。
一座浮在半空的岛屿缓缓降下，通体由黑曜石与青铜构件拼接而成，边缘镶嵌着数十枚暗色晶石，像是某种阵法的节点。铁无锋已经在入口处等着，腰间的熔岩葫芦冒着热气，背后八柄重锤静静悬浮。
“剑还没铸好。”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实话，“但情报网能先搭起来。”
夜澜点头，抬脚踏上岛屿。地面震动了一下，仿佛有生命般接纳了来者。白枭跟在他身后，面具边缘的裂痕又深了一分，左眼渗出的血丝顺着脸颊滑落，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红线，随即消失不见。
中枢大殿内，一颗拳头大小的情报水晶球悬浮在石台中央，表面不断闪过模糊光影。夜澜走近，掌心塔纹印记轻轻贴上基座。金光流转，水晶球骤然稳定，内部浮现出数条交错路线。
“西荒方向有动静。”白枭低声道，手指在琴面敲击，节奏不快，却带着某种规律，“血影门正在调动兵力，目标不明。”
夜澜盯着其中一条红色轨迹，眉头微皱。那条线太顺了，像是特意画出来给人看的。
“假的。”幽瞳突然打了个喷嚏，尾巴一甩，指向水晶球左侧，“说谎的味道……藏在里面。”
铁无锋冷笑一声，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甲片，边缘布满腐蚀痕迹。他将甲片嵌入水晶球外围阵眼，瞬间，那股红光剧烈扭曲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，迅速褪去。
“混沌墨甲残片，专克同类伪装。”他拍了拍手，“现在看到的，才是真东西。”
水晶球内，真实运兵路线浮现——七支队伍分散潜行，最终汇聚于北域腹地一处废弃矿道，距离极寒冰窟不足百里。
雷嗔站在门口，骨鞭缠在手臂上，闻言咧嘴一笑：“等他们进圈呢？还是现在就断他们后路？”
没人回答。夜澜的目光落在水晶球底部一处暗斑上，那里没有信号覆盖，是一片盲区。
“不够。”他说，“我们要知道他们下一步往哪走，而不是只看他们走过哪。”
白枭沉默片刻，抬起手，指尖再次敲击琴弦。这一次，声音更低，几乎听不见，但整个岛屿的晶石节点同时亮起微光。
“我能唤醒旧部残念。”他嗓音沙哑，“但他们只会回应一次，之后……就彻底散了。”
夜澜侧头看他一眼。面具下的血还在流，可那双手稳得不像个将死之人。
“做吧。”他说。
白枭闭上眼，十指翻飞，一段残谱自琴弦流淌而出。没有旋律，只有频率，像是某种古老密码在空气中震荡。
刹那间，岛屿四周的晶石爆发出刺目强光，数百道细若游丝的光流从四面八方涌来，在空中交织成网。一幅完整的北域动态图景徐徐展开，密密麻麻的情报点闪烁不停。
“成了。”铁无锋低吼一声，抓起一把工具冲向角落的锻造台，“我来焊中继阵盘，用墨甲残骸当引子，能把信号撑到地脉层！”
幽瞳跳下夜澜肩膀，蜷在石台边缘，三尾轻轻摆动，像是在感知什么。她的鼻尖微颤，忽然又打了个喷嚏。
“还有人在撒谎。”她低声说。
夜澜眼神一冷。岛上明明只有他们五人。
“装傻。”他对雷嗔使了个眼色，“就说我们打算绕道南岭，避开矿道。”
雷嗔立刻会意，故意提高嗓门：“南岭太远，等咱们赶到，黄花菜都凉了！不如直接炸了矿道口，堵死他们！”
“不行。”夜澜摇头，“太显眼，他们会换路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说着明显漏洞百出的计划。幽瞳闭上眼，尾巴缓缓转向大殿角落的一根立柱。
雷嗔猛然暴起，骨鞭如电射出，撕裂空气的刹那爆出一团雷光。阴影中，一道身影仓皇后退，手中符纸刚点燃一半，就被鞭梢缠住手腕。
“啪！”
符纸炸成灰烬，那人闷哼一声，整个人被拖了出来。黑袍下是张毫无特征的脸，双眼浑浊，像是被人抹去过记忆。
“血影门的傀儡探子。”铁无锋走过去一脚踩住他肩膀，俯身检查，“体内有传讯蛊，刚才已经发过一次消息了。”
“那就让他再发一次。”夜澜淡淡道，“内容改成‘南岭埋伏已设’。”
雷嗔咧嘴笑了，骨鞭一绞，那人手臂顿时脱臼：“听到了？照我说的写，不然把你塞进熔炉当燃料。”
囚犯颤抖着点头。
铁无锋掏出一枚空白玉简递过去：“写完我验一遍，别耍花样。”
就在玉简递出的瞬间，幽瞳尾巴猛地一甩。
“不对！他心里在笑！”
雷嗔反应极快，骨鞭回抽，狠狠抽在对方胸口。那人咳出一口黑血，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。
“来不及了……”他嘶声道，“你们……已经被标记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整座岛屿猛地一震！
所有晶石节点同时闪烁红光，空中情报光网出现大片断裂。北域地图上的几个关键哨站图标接连熄灭。
“信号被反向追踪！”铁无锋怒吼，“有人在切断我们的节点！”
夜澜一步跨到中枢石台前，掌心塔纹按在水晶球上，金光疯狂扫荡。可那些熄灭的点，就像被吞噬了一样，再也无法激活。
“不是技术问题。”白枭忽然开口，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是‘命’的问题。”
他抬起手，摘下面具一角。左眼球内的血色符文比之前更密集，层层嵌套，几乎布满整个瞳孔。
“他们在利用我。”他说，“我的血写的倒计时，也能成为他们的坐标。”
夜澜盯着他看了两秒，忽然伸手抓住他手腕。
“那就换个规则。”他说，“你不当载体，我来。”
白枭一怔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塔纹能斩断轮回。”夜澜掌心金光暴涨，“那它也能改写契约。”
他转身走向幽瞳，伸手取下发间月牙簪：“把你的空间印记刻进阵盘，我要让整个情报网跟着我的心跳走。”
幽瞳睁大眼：“你要用自己的生命频率当信号源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夜澜冷笑，“让他们追一个死人的血？还是等敌人把我们一个个标出来？”
铁无锋咬牙锤了下桌子：“中继阵盘最多撑三个时辰！超负荷运转会烧穿地脉！”
“够了。”夜澜已经将月牙簪插入水晶球核心，“三个时辰，足够我把假命令种进他们主脑。”
白枭忽然笑了：“你还记得小时候，我教你摩斯码的事吗？”
夜澜一顿。
“那时候你说，最短的信号，往往藏着最长的杀机。”白枭重新戴上面具，指尖重重敲下一组节奏，“现在，轮到我帮你传话了。”
琴声响起，不再是残谱，而是一段从未听过的急促密语。所有晶石节点应声共鸣，熄灭的光点竟开始逐一亮起。
夜澜看着空中重新铺展的情报网，低声下令：“幽瞳，准备跳跃。三枚微型晶石，投往废弃哨站。”
幽瞳点头，身形一闪，已化作银光掠向岛屿边缘。
“雷嗔。”
“在！”
“守住她回来的路，谁拦她，你就劈了谁。”
雷嗔狞笑着抽出骨鞭：“早等着呢。”
“铁无锋。”
“头儿。”
“等信号到位，炸掉矿道通风口，逼他们改道。”
“明白！”
夜澜最后看向白枭：“等他们发现被骗，一定会反扑。到时候，你把最后一段密语放出去——就说，猎物进了陷阱。”
白枭手指停顿一秒，缓缓敲下最后一个音符。
“好。”
岛屿上空，情报光网彻底成型，纵横交错如星河倒挂。夜澜站在中枢，掌心塔纹与水晶球共鸣，每一次闪动，都像一次心跳。
幽瞳的身影在远处边缘跃起，三尾展开，空间涟漪荡开。
就在此时，铁无锋突然抬头，盯着熔岩葫芦上的一道裂痕。
那裂缝里，渗出一滴黑色液体，缓缓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