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测器的银光又跳了一下。
夜澜指尖一紧，掌心纹路随灵力流转微微发亮。他没有移开视线，只是将探测器轻轻翻转，背面那道由白枭血迹划出的弧线正泛着微弱涟漪。
“它在回应。”幽瞳靠在阵盘边缘，声音轻却清晰，“不是信号干扰……是有人在另一头读取我们的数据。”
雷嗔一脚踹开挡路的碎石，骨鞭缠在臂上发出金属摩擦声：“谁？玄尘子？他不是在祭坛等着我们送人头吗？”
“等的不是人头。”铁无锋蹲在地上，机械义眼闪烁红光，正用锤尖勾画飞舟底板的符文线路，“是情报。我们刚造出这玩意儿他就察觉了，说明他在盯着这条链子——就像蜘蛛守网。”
夜澜缓缓起身，走到飞舟核心阵前。这块从千机阁残骸里抢出的主控晶板布满裂痕，唯有中央凹槽完好，正好嵌入白枭交出的左眼球——那颗封存三百年前真相的记忆之核。
“现在该你了。”他对白枭说。
后者倚墙而坐，半边身子已成石像，仅剩的左手还在敲击地面，节奏断续却未停。听到声音，他艰难抬头，七彩光芒在瞳孔深处闪了两下。
下一瞬，他的手指猛地插入自己右眼。
血顺着指缝流下，整颗眼球化作流动的光影，被他硬生生挖出，按进飞舟主控阵眼。
轰！
晶板炸开一圈波纹，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。空中浮现出北域全境的立体投影，山川、城池、密道一一浮现，而在北方，九座血色祭坛组成北斗之形，中央一点幽光，正是玄尘子盘坐之地。
七条猩红轨迹环绕祭坛游走，速度一致，间距恒定，仿佛精密齿轮咬合运转。
“七煞使。”铁无锋低声道，“三年前突袭南岭三宗时出现过，一人屠尽七峰，事后踪迹全无。”
夜澜盯着地图，眉头微皱：“但他们移动的路径……太规整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幽瞳忽然打了个喷嚏。
一道银白色气流自她鼻尖喷出，扫过其中一条轨迹。那本该清晰的路线竟微微扭曲，内里透出一丝极淡的灰影——像是有人披着外皮行走，却被月华照出了真形。
“假的。”她冷冷道，“这条路上的气息不对。表面是煞使之印，底下藏着另一个神魂波动……很熟。”
夜澜瞳孔一缩。
那气息，和识海中那道烙印同源。
“调原始数据流。”他下令。
铁无锋立刻挥锤砸向控制台，命纹金属顺着手臂延展成导线，接入晶板深层。幽瞳三尾展开，月华结界笼罩整个阵盘，净化混沌残留。
片刻后，内层影像显现。
——是一道苍老身影，披星月道袍，手持断裂塔心石，正在诵念《守护者誓约》。正是玄尘子本体的模样。
“分身？”雷嗔瞪眼，“一个人搞七个替身满地跑？他当自己是泥捏的？”
“不是替身。”夜澜沉声，“是傀儡。用神念驱动的活兵器。”
他抬手按向眉心。
幻天塔第四层开启。
意识瞬间进入模拟战场。
百倍速推演启动。七道血影依次登场，皆持苍冥剑碎片，施展同一路剑法——起手破云，转折断岳，终式归墟。招式完美，毫无破绽。
夜澜操控一名元婴修士正面强攻，雷法轰鸣间连破三重防御。可每当一具煞使被毁，其余六具便同步调整站位，补上空缺，攻势不减反增。
系统警报骤响：
【目标无独立神识】
【灵力源头统一】
【判定：七体共核，灭一则六体共振】
“果然。”夜澜睁眼，“它们不是一个团队，是一个人。七具身体共享同一套意识，只要本体不死，毁再多都没用。”
“那就一起炸。”雷嗔咧嘴，“我引雷劫下来，把他们全劈成焦炭。”
“做不到。”铁无锋摇头，“七点分布跨三百里，地形复杂。东面是浮空崖，西面陷沙渊，中间还有三座移动祭坛来回巡游。常规手段没法同时命中。”
“但我们有它。”夜澜指向探测器。
那根指针依旧稳稳指向北方，银光微闪，如同心跳。
“他以为我们在找破局之法。”夜澜声音渐冷，“那就让他继续这么想。”
他转身看向幽瞳：“改地图。保留那条假轨迹，再加一条错误坐标，标记为‘弱点节点’。”
幽瞳点头，指尖凝出一缕月丝，轻轻拨动投影中枢。一条新的虚线延伸而出，直指东南方一座废弃矿镇。
“然后呢？”雷嗔问。
“让白枭录一段批注。”夜澜走到石像般的白枭身边，扶住他颤抖的手腕，“就说建议逐个清剿，优先打击东南薄弱点。”
白枭眼皮颤动，左手缓缓抬起，在焦尾琴弦上敲出几个短促音符。
哒…哒哒…哒…
**录入完成**。
“再通过低频共振泄露出去。”夜澜将探测器贴向飞舟外壳，“他知道我们在监听他，所以我们也得让他听见——我们在犯错。”
铁无锋冷笑一声，取出最后一柄完整重锤，重重钉入地板。命纹金属如根须蔓延，勾连七处煞使坐标，形成一张无形大网。
“诛魔阵雏形好了。”他说，“只差一道引信。”
“我来。”雷嗔解开肩甲，露出背后尚未愈合的雷翼伤痕，“用雷索串联七阵，一旦发动，天雷贯通，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同步超载。”
夜澜没说话，只是凝视着北方血光。
风沙拍打着飞舟外壳，发出沉闷回响。
许久，他开口：“二级战备。所有人养精蓄锐，等风停。”
雷嗔咧嘴一笑，转身走向舱外。骨鞭甩在肩上，电弧跳跃。
幽瞳收拢三尾，闭目调息。方才净化数据耗去不少月神之力，此刻她额间发簪微黯，呼吸略显急促。
铁无锋蹲在阵图旁，用锤尖修正最后一处节点。熔岩葫芦挂在腰间，温热的震动透过衣料传来。
白枭靠在墙角，只剩一只眼睛还能转动。他望着夜澜的背影，手指又开始敲击地面。
哒、哒哒、哒……
突然，他的动作一顿。
指尖悬在半空，不再落下。
与此同时，飞舟核心晶板猛然一震。
投影中的七条轨迹齐齐偏移半寸，随即恢复原状。
但那一瞬的错位，已被记录。
夜澜猛地回头。
幽瞳睁开眼，瞳孔裂变为三勾玉。
“它们……刚才同步中断了。”她低声说，“不到一息，但确实断了。”
铁无锋一把抓起锤子：“怎么回事？系统出问题了？”
“不。”夜澜盯着探测器，“是本体出了状况。七具分身共用意识，刚才那一瞬，主控信号中断了。”
“说明他在分心。”雷嗔眼中雷光跃动，“要么受伤，要么……在对付别的东西。”
夜澜缓缓握紧拳头。
机会来了。
他走到控制台前，调出真实地图，将七处坐标重新锁定。
“准备雷索。”他对雷嗔说，“明天日出前，我要看到七道雷光同时炸开。”
“放心。”雷嗔咧嘴，“我连睡觉都在练这个。”
铁无锋站起身，拍了拍肩上的灰尘：“阵图随时能启，就等你一句话。”
幽瞳撑着地面站起来，发间月牙轻晃：“我也好了。”
夜澜点点头，最后看了眼北方。
血色祭坛仍在闪烁，仿佛某种倒计时。
他收回目光，下达指令：“所有人，进入作战位置。”
雷嗔转身走向舱门，脚步沉重有力。
铁无锋将重锤扛上肩头，金属义眼红光稳定。
幽瞳三尾微扬，指尖凝聚一缕月华。
白枭的左手再次抬起，缓缓敲向地面。
哒、哒、哒——
就在最后一个音节即将落下的瞬间，飞舟外，沙漠边缘的一块巨岩无声裂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