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从废墟中站直身体，手中那枚青铜匣稳稳收回怀中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扫了一眼四周惊魂未定的百姓，转身大步走向镇中心议事厅。脚步落地很重，像是要把刚才的怒火踩进地底。
铁无锋已经在等了。
他靠在门框边，八柄重锤横在地上，机械义眼泛着暗红光。见夜澜进来，他只问了一句：“东西保住了？”
“在。”夜澜将匣子放在桌上，“但敌人不会只来一次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没再多话。夜澜拉开抽屉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形图铺开。这是夜镇三百年的老底图，矿道、水脉、阵基位置都标得清楚。
“不能再靠几个人挡灾。”夜澜手指划过东区祠堂、西巷矿口，“这次他们想夺资源，下次可能直接炸阵眼。我们必须让每个人都能自保。”
铁无锋蹲下身，指尖敲了敲图上几处地下通道。“材料够吗？高阶法宝炼不出来，时间也不够。”
“不炼法宝。”夜澜声音低沉，“我们要的是能快速做出来、人人都能用的东西。”
铁无锋沉默片刻，忽然抬头：“我有办法。”
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腰间葫芦。“寒铁和雷击木还有不少，都是之前挖矿剩下的边角料。如果做成固定功能的小装置，不需要灵力驱动，普通人也能操作。”
“说。”
“第一种，震灵桩。插进土里就能感应动静，有人靠近会发烫报警；第二种，护心符牌，受袭时自动弹一层薄盾，撑个两三息；第三种，鸣信哨，吹响后能把求救信号定向传给最近的岗哨。”
夜澜听完，点头。“三样都做。数量要够全镇人分到。”
“三天。”铁无锋盯着他，“最多三天。我要带人开工，你得给我懂符文的帮手。”
“明天一早，你挑人。”
会议结束，夜澜走出议事厅。天刚亮，风还冷。街上已有百姓聚在一起低声议论，看到他走来，纷纷安静下来。
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。
寒潮还没来，偷袭却已临门。没人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死。
当天中午，第一批震灵桩在西巷入口立起。铁无锋亲自带队安装，每根桩子打入地下三尺，表面刻着简化的感应纹路。到了傍晚，作坊灯火通明，十多个镇民轮班赶工，有人刻符，有人淬火，有人组装。
夜澜去了祠堂高台。
他站在上面，手里拿着一块刚做好的护心符牌。底下围了不少人，有老人，有孩子，也有猎户和退伍兵。
“这不是装饰。”他举起符牌，“是活命的东西。”
说完，他朝旁边一挥手。雷嗔不在，但他早安排好了测试。一道模拟灵击从侧方射出，直奔他胸口。
符牌瞬间亮起一圈蓝光，挡住攻击。冲击力让他后退半步，但人没事。
人群哗然。
“每个区都会配发震灵桩和哨子。”夜澜继续说，“东区由李老六负责，西巷归王猎户，南市交赵队正，北坡找陈教头，中区我亲自管。每天早晚两次集训，不来的人，之后别指望别人救你。”
没人说话。
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走出来：“我们这些凡人，练了也没用。你们修真者打不过，我们也逃不掉。”
夜澜看着他，没反驳。
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鸣信哨，递给身边一个十岁男孩。“你吹一下。”
男孩犹豫着凑到嘴边，用力一吹。
尖锐哨声响起，几乎同时，东区方向传来一声回应——那是另一支哨子的回音。
“刚才那一声，已经通知了东区岗哨。”夜澜说，“如果你家出事，只要有人能吹响，十分钟内就会有人赶到。”
他看向那老头：“你觉得没用，是因为你没试过。但现在，你不试，就真的没用了。”
老头张了张嘴，最终低头走了。
第二天清晨，训练开始。
五个区域同时集结。震灵桩竖在关键路口，护心符牌发到每人手中。孩子们学手势信号，大人练集合路线。有人摔倒，立刻有人扶；有人记不住步骤，旁边就有人重复教。
铁无锋没出现在训练场。
他在作坊里熬了整夜，双眼布满血丝。第三天中午，最后一箱装备封箱。五百套，全部完成。
他瘫坐在角落，机械义眼红光忽明忽暗。腰间葫芦还在发热，那是熔炉最后的余温。
夜澜来到作坊时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拿起一套装备检查。震灵桩手感扎实，符牌反应灵敏，哨子音准稳定。他点点头，把东西放回箱中。
“辛苦了。”
铁无锋摆摆手：“只要别白干就行。”
“不会。”夜澜走出作坊，抬头看去。
镇子里多了许多新变化。路口立着桩子，屋檐下挂着哨绳，不少人胸前贴着符牌。孩童们围在一起画画，画的是“守镇勋章”——那是夜澜提的主意，谁积极参与就送一枚，由孩子亲手绘制。
有老人坐在门口编红绳，要把符牌系在孩子脖子上。
傍晚，最后一次集训结束。
夜澜再次登上祠堂高台。这次下面站满了人，整齐列队，手里握着哨子和符牌。
他抬起手。
东区亮起一道火光，回应信号。接着是西巷、南市、北坡，最后中区点燃篝火。五点光芒，在夜色中连成一圈。
全民皆兵，不是口号。
是现在。
“从今晚起，每区每夜两班值守。”夜澜宣布，“发现异常，立刻鸣哨。支援不到，阵桩会先报警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低：“我知道你们怕。我也怕。怕来不及，怕救不了所有人。但现在，我们至少有了开始。”
台下没人说话，但所有人都挺直了背。
夜澜走下高台，穿过人群。他路过一家小店，看见母亲正给孩子戴符牌，轻声说：“别怕，这东西很灵。”
他又经过矿道口，几个少年正合力搬石加固入口，身上挂着哨子。
最后他停在祠堂门前。
铁无锋靠在柱子旁，手里拎着葫芦，喝了一口热汤。见夜澜过来，他笑了笑：“你说他们会用吗？”
“已经用了。”夜澜望着远处岗哨的灯火，“而且比我们想象中更快。”
铁无锋点点头，没再说话。
夜澜站在台阶上，看着整座小镇。
灯火比以往更亮，哨位林立，人人佩器。风吹过街口，一枚挂在屋檐下的鸣信哨轻轻晃动，发出细微声响。
突然，东区方向传来一声短促哨音。
不是演练节奏。
是警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