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老夫人身边立着的青衣大丫鬟脆生生的应了句是,便朝外走去。
不多时,手里就抱着个盒子回来。
“老爷,老夫人,东西取来了。”
周老夫人见状也不卖关子,笑着道:“那还等什么,还不赶紧打开给大家伙瞧瞧!”
那丫鬟从锦盒里取出画卷,缓缓打开。
众人心下好奇,纷纷探着头去瞧,一些个位置靠后的此时也站起身来看。
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,泛黄纸张上面呈现着的,也随之映入眼帘。
皑皑冬日,妙龄少女拈梅而立,眉宇微蹙,万千愁绪心中绕。
可眼中的坚韧却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,不屈不折。
以景衬梅,以梅喻人。
明明是一幅仕女图,可背后的含义则更令人赞叹。
席间众人见着这画,纷纷露出惊叹的神色。
周老夫人满意极了,连连拍手叫好,看向莫管事的眼神也温和许多。
“老身还没多谢莫管事送此大礼!”
莫管事连忙起身拱手:“不敢不敢,老夫人喜欢就好。”
“咦?这画好像……”他的话音刚落,离画最近的一位黄衣姑娘瞧见这画,不自觉的疑惑出声。
见众人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,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出了声。
周老夫人脸上笑意不变,轻声问道:“怎么,王二姑娘瞧着这画可有什么不对?”
出声的姑娘姓王,家中便是做字画生意的,规模不小,在这岐州府内颇具几分脸面。
王二姑娘不善伪装,此时红着一张脸,连连摆手:“没有没有,小女只是觉得这画画的极好,真不愧是名家之作。”
周老夫人哪里看不出她这话口不对心,当下便敛了笑意。
周知府一直注意着老母亲的情绪,见状皱着眉头问道:“有什么疑惑说便是,本官恕你无罪。”
王二姑娘斟酌了一番,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:“小女家中是做字画生意的,因此也多懂了几分旁人不知晓的。
前朝颜大家作画喜留暗印,譬如两月之前在拍卖行拍出天价的那副山水图,暗印便留在了飞鸟之上,寻常看不出,可若是举起来对着光,便能看得出来。可小女方才仔仔细细的瞧了这画,实在是没瞧出来哪处留了暗印。”
她顿了顿,咬了咬唇,起身福礼又道:“也有可能是小女才疏学浅,记岔了,请老夫人别往心里去。”
话虽是这么说,可她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,又怎么可能是记错了?
周知府黑着脸,冲着管家扬了扬下巴,示意他去查验一番。
管家走上前,对着日光举起画,仔仔细细的瞧了好一会儿,才将画放下,神色凝重的冲着周知府点了点头。
周知府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,一旁的周老夫人倒是面色平静,瞧不出什么异样。
众人神色各异的,谁也不敢先开口触眉头。
莫管事心头一慌,张嘴便斥责道:“你这姑娘满口胡言,无凭无据的事情也拿来在知府大人面前大放厥词,谁给你的胆子?”
王二姑娘的脸瞬间白了下来,泪水萦绕在眼眶,却也不敢在这这喜庆的日子哭出来。
身边的王夫人面露急色,可她性子软,也不敢再这种情况下贸然开口。
谢玉臻刚刚填饱了肚子,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,轻笑着开口:“莫管事急什么?柳家家大业大,若是真的将老夫人放在心上,怎么也不会送幅假货来做贺礼吧?”
莫管事听见她这话,以为是在向着自己说话,便冷哼着点头:“主家势大,要什么没有?怎么可能用假货来撑场面?”
谢玉臻用帕子拭了拭嘴,顺带遮住勾起的嘴角,眼里的嘲讽显而易见。
“可我倒是听说,掌柜的前些日子新得了幅画,正是这幅梅嬉图!难不成柳家派人来送的贺礼,还需要您自己个儿掏银子来买?”
她轻嗤出声,全然不顾自己一番话会将莫管事推入怎样的境地。
莫管事彻底慌了,这话他要如何反驳?
难不成让他说出来,是自己弄丢了主家送来的寿礼,这才自掏腰包另买了一幅?
他这边还没想好说辞,院子外边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。
“让我进去,我是来给周老夫人送贺礼的!”
尖锐的女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,周知府拧着眉头对着身边的管家道:“去瞧瞧什么人?”
不知为何,莫管事的心里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。
果不其然,管家出去没多久,就领着一位身姿摇曳的女子进来。
那女子一袭白衣,瞧着柔弱不堪,可头上戴着的首饰无一不金贵。
莫管事的瞳孔猛的一缩,这不是他府上的白姨娘又是谁?
只是没等到他开口,那小妾便嘤嘤嘤的扑进了他的怀里:“老爷,你可要为妾做主啊,妾好心将您落在书房里的贺礼送过来,可外面那群不识好歹的不但拦着,还要动手打妾!”
周老夫人最见不得这一出,当下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:“这位姨娘怕是来晚了,你家老爷已经将赝品送出来了?”
“怎么可能?”白姨娘翻了个白眼,嗓音尖锐刺耳:“我家老爷可是柳家大管事,怎么可能送赝品出来?真是假货看什么都像假货。”
她这话一出,众人的目光都变了。
但凡是呆在岐州府时间长的都知道,眼前这位周老夫人可不是周知府的生母,按辈分,周知府应当称作她为姨母。
周知府幼时便父母双亡,是这位自行退了亲事,带着外甥背井离乡,靠洗衣为生,硬生生的将人供上了进士。
周知府感念其恩,多年以来孝顺有加,对外更是宣称周老夫人便是他的生母。
这件事情虽不是什么秘辛,可但凡带点儿脑子的,都不会在人家的寿宴上说出这等话来。
莫管事暗道一声不好,直接对着白姨娘甩了一巴掌过去,不顾对方惊恐的目光骂道:“你这妇人是得了失心疯了?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,岂容得你放肆?!”
他说完,深吸了一口气,颤抖着朝着周知府跪下磕了个响头:“老夫人勿怪,她得了失心疯,小人这就将他带走,再不让她出现碍你的眼。”
眼下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,他明白,这关要是过不去,别说主家的赏了,怕是连小命都不保了!
周老夫人沉着脸没吭声。
一旁的周知府脸色铁青,气的好久没说出话了。
良久,才挤出个笑来,咬着牙开口:“不是说来送贺礼吗?本官倒是要看看,你这姨娘大老远来送的是什么贺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