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20日张锐轩离开山东招远金矿场,回到京师。
寿宁侯书房里面,寿宁侯张和龄告诉了京师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。
张和龄说道:“夏儒那个老匹夫胆子也太大了,军需上也敢作假。”
张和龄其实想说事,作个假还被人看出来了,真的是太没有用了。张和龄对于夏儒抢走了荣生纱厂和京师纺织厂其实心里很有意见。
尤其是夏儒提高了棉籽价格,搞得张家油坊做出来的肥皂利润大降。原来棉籽都是几乎白送的,当然张家作为回报,会为京师制造总局提供滤纸,改为王恭厂等京师枪炮厂提供优质硝化棉。
不过夏儒主事之后压棉之后的价格上涨了好几次。
张和龄手掌拍在案上,青花瓷笔洗里的墨汁晃了几圈:“臭小子,你这次从招远回来,陛下肯定是要召见的,到时候你把这个册子带上!”
张和龄从书房内拿出一个册子,递给张锐轩。“夏儒那老东西,军需作假是明摆着的错处,你得把他怎么哄抬棉籽价、断咱们张家生路的事也一并奏上去!”
“别顾着顾忌什么同僚情面,他占咱们纱厂、卡咱们油坊的时候,可没给张家留半分余地!”
张和龄语气发沉,眼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,“这次他栽了跟头,就是咱们的机会,你得替张家好好出这口恶气,让陛下看看他夏儒是个什么贪得无厌的货色,非得把他这把老骨头从位子上拽下来不可!”
张和龄才不管那么多,张和龄觉得这两个企业是儿子的心血,就该给张氏管理,现在就只拿了5%的股份,还被夏儒这个老头拖着不给分红。
气的张和龄两年的棉花没有卖,搞了一个张氏纱厂和张氏纺织厂。
夏儒左一句纱厂亏了,右一句钱孝敬给了皇后娘娘,张和龄被顶的毫无脾气,这次要和夏儒拉清单、算总账。
张和龄看到张锐轩有些心不在焉的呵斥道:“臭小子,你有没有听到老子说话。”
张和龄心想要不是自己说不动朱厚照这个小皇帝,用的着你吗?
这几天张和龄,张延龄两兄弟都去过乾清宫,试探过朱厚照,朱厚照不为所动。
张和龄只能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,张锐轩和朱厚照的关系好,朱厚照有时候愿意听张锐轩的。
张锐轩顺手接过小册子,揣入口袋。
这个时候金岩进来说道:“李先生派人请少爷去赴约。”
张和龄眉头一皱,李东阳这些人这几天一直都在为了李梦阳和王阳明游走,这是要拉自己的儿子下水,这两个货加起来七十多了,还是一点不懂事。
张和龄吩咐道:“去吧!去吧!不要轻易表态,看看李首辅想要说什么,多听少说话。”
太白楼雅间
这里是张锐轩和李东阳师徒经常会面的地方,这次也不例外。
太白楼雅间的雕花木窗半开着,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户的石英玻璃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李东阳指尖捏着温热的茶盏,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眼底的细纹,率先开口道:“李梦阳和王阳明的事听说了吧!”
张锐轩点了点头,本来还想再天津逗留几天,安排一下下一步动作,明年积雪消融就可以顺着阿留申群岛进入安克雷奇,然后从安克雷奇南下前往中美洲。
李东阳见张锐轩点头,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,语气里添了几分沉重:“两位都是正直之士,老师希望你不计前嫌,关键时候拉他们一下。”
李东阳顿了顿,抬眼看向张锐轩,目光里带着老臣的恳切,“如今两人都挨了廷杖,关在北镇抚司诏狱里,堂堂两榜进士,只是因为面谏就被关入诏狱里面,实在是有损陛下的清誉。”
李东阳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卷折页,推到张锐轩面前,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,皆是朝中文官联名保释的签名:“你刚从招远回来,陛下念你有功,定会召见你。
届时你若能在陛下面前替他们说句公道话,不仅是救了两个忠臣,更是稳住了朝堂的人心——总不能让真心做事的人,落得这般下场。”
李东阳望着张锐轩,声音压得更低,“况且,荣光制衣厂的事,你自己也清楚,你那两年也未必干净吧!”
李东阳也计算过,张锐轩主持的那两年,每年最少有两千吨棉花制成的布匹消失的不明不白。
天下也不是张锐轩一个人能算计,李东阳通过翻阅户部的税单就能知道里面的猫腻,棉籽数量和纱重对不上。
张锐轩淡定的说道:“老师不必如此,当年的事,先帝也是同意了的。”
“你有先帝的圣旨吗?”李东阳笃定张锐轩拿不出来,先帝不可能给张锐轩下这个圣旨。
张锐轩顿时语塞,当年国库没有钱,就说是用棉花织布卖了筹款,那两年每年两千吨的棉布都被各级军官和兵部的各级官员分掉了。
正所谓:皇帝不差饿兵,张锐轩想象把棉衣顺利发下去,总是要给军官利益的。这是当时和英国公张懋谈好的。当时陛下也是默许的。
为了账目平衡,张锐轩是做了模糊处理,降低了皮棉产量的,李东阳这个老狐狸是怎么看出来的。
张锐轩说道:“老师,学生最多保证不添乱,不过想要让陛下放他们出来就看天意如何!”张锐轩不打算向陛下求情赦免他们,不过如何朱厚照问自己意见,张锐轩就想办法说情,不问就算了,就当他们倒霉。
“这么说!你能救他们?”
“老师,话不是这么说的,大明外戚不得干政是铁律。”
李东阳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,青瓷杯壁传来冰凉的触感,却压不住心头窜起的火气。李东阳在心里暗骂:外戚不得干政?这话从你张锐轩这个油滑的小子嘴里说出来,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
寿宁侯府这几年做的事,哪一件没沾着“干政”的边?如今倒拿这铁律当挡箭牌!
李东阳瞥了眼张锐轩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,又想起诏狱里躺着的李梦阳和王阳明,终是把到了嘴边的怒斥咽了回去,只重重叹了口气:“罢了,你心里有数就好,但是有机会,一定要救他们一下,这些都是大明的股肱之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