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丽扶着红玉的手,慢悠悠踏进连心小筑的月亮门时,韦秀儿正坐在窗边绣着一方玉色锦帕,两条肉色半透明丝袜将小腿曲线勾勒的分外妖娆,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汤丽的目光。
汤丽不由得微微皱眉,以前娘亲都是很端庄的一个人,现在怎么变成这个狐媚模样,一定是张锐轩这个大色狼。
汤丽在廊下的梨花凳上坐下,红玉及时递上一盏温热的玫瑰露,指尖捏着描金茶盏,目光先落在韦秀儿手中的锦帕上,又缓缓滑过那双丝袜:“娘亲这几日在府里住得还惯吗?也不知道灵璧侯怎么样了,偌大一个侯府一个主子都没有,那群叼仆还不反了天了。”
韦秀儿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,却还是强撑着笑道:“有劳丽儿挂心,侯府仆人都是陈年老仆,娘亲在这儿多住着几日也无碍。”
汤丽侧过脸,看向韦秀儿,眼底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担忧:“娘亲您素来爱体面,要是外头传些没影的闲话,反倒坏了您的名声。再说……”
汤丽抬手揉了揉腰,声音放软了些,“我这肚子越来越沉,府里琐事也多,往后怕是没多少功夫来陪您说话。您回府住着,身边有熟悉的嬷嬷伺候,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方便,不比在这儿拘着自在?”
韦秀儿握着绣花针的手紧了紧,锦帕上刚绣好的并蒂莲差点扎错了线。
汤丽看在眼里,又添了句:“前几日锐轩还说,等过几日得空,便让人备上马车送您回去,省得您惦记府里的事。”
韦秀儿可怜巴巴的看着汤丽,汤丽别过头去不再看着韦秀儿。
寿宁侯府陶然居内张锐轩刚解下沾着夜露的外袍,“我让娘亲回灵璧侯府了。”
张锐轩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,转头看向正坐在妆台前卸钗环的汤丽,烛火映着垂落的发梢,侧脸看着竟比往日多了几分平静。
“怎么突然提这个?”张锐轩走过去,指尖轻轻搭在汤丽肩头,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问。
汤丽抬手将最后一支珍珠钗取下,放进妆盒里,声音没什么起伏:“也不是突然。娘亲在这儿住了些日子,灵璧侯府总不能一直没主子盯着。再说……”
汤丽转过身,目光落在张锐轩脸上,眼底没了白日里对韦秀儿的那点芥蒂,只剩坦荡,“我怀着身孕,府里上下琐事够多了,没精力总琢磨后宅这些弯弯绕,让她回去,大家都清净些。”
张锐轩看着她坦然的模样,忽然低笑一声:“回去就回去了吧!”两府也不远,张锐轩不是很在意,正好借此收一收心。
五日后
京师太白楼雅间
张懋笑着介绍道:“锐轩小子,这个就是文昌卫指挥使丘正国的弟弟丘正寿
丘老弟这次是来进贡海黄的,顺道来拜访我们这样靖难之后。
这位就是寿宁侯世子张锐轩,丘小子你这次可要好好把握了。”
丘正寿拱手道:“原来是大明小财神,丘某人在南海也是有所耳闻。”丘正寿心里也是心潮澎湃,这破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我们丘家了吗?
琪国公丘福当年是靖难第一功臣,可惜后来北伐鞑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,丘福也战死。太宗文皇帝还是将丘家爵位革除,琪国公一代而终,后人流放到了海南。
太宗文皇帝晚年想起丘福的靖难之功,又感念丘福死节,就封了丘家后人为世袭文昌卫指挥使,永镇海南。
此时的丘家早已湮没在勋贵洪流中,面对张锐轩,丘正寿只觉眼前铺开一条通天大道,那“破天的富贵”仿佛已触手可及。
张锐轩放下茶盏,指尖叩了叩桌面,目光沉静地看向丘正寿:“丘兄客气了。听闻丘家在海南根基深厚,想来对当地水土极为熟悉?”
这话正戳中丘正寿心坎,他忙应声:“世子明鉴!海南气候湿热,土地肥沃,寻常作物落地便能生长。只是海隅之地,难出珍稀物产,始终难有作为。”
海南黄花梨虽然好,可是那东西百年都成不了材,如何等得了。
张懋见两人话锋渐入正题,适时插话:“锐轩近日倒有个想法,或许能让海南之地生出新造化。也是一条财路,丘老弟,你且听听,若是可行,便是丘家重振门楣的良机。”
张锐轩颔首,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笺,缓缓展开——纸上用炭笔勾勒着三叶橡胶树的模样,叶片脉络清晰,树下还标注着“割树皮取胶”的字样。“
此树名唤三叶橡胶树,原产大洋,其汁液就是现成的胶,能制防水布、封船缝,将来更可用于军需。
本世子手中有此树的种子与培育之法,却缺一方适宜种植的土地与得力之人照料。”
丘正寿的呼吸骤然急促,他俯身盯着纸笺上的树木,手指几乎要触碰到纸面:“世子的意思是……让丘家在海南种这橡胶树?”
“正是,此树喜光,热,湿。”张锐轩抬眸,语气笃定,“我与张世伯商议过,此事可按‘三三四’的份额分利。
我出种子与技术,占四成;丘家出土地与人力,负责种植与采收,占三成。
英国公府居中协调地方事务,且将来军需采购一事由英国公府牵头,占三成。
如此一来,三方各展所长,既能让橡胶树在海南扎根,也能让丘家得享实利。”
丘正寿只觉心口一阵发烫,他猛地抬头看向张锐轩,又转向张懋,见张懋含笑点头,顿时起身再次拱手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世子信任,丘家感激不尽!此事若成,丘家必不负所托,定让海南遍地长出橡胶树,不辱没了这份机缘!”
张锐轩看着丘正寿眼中的光,缓缓道:“丘兄不必多礼,种子在天津港务集团,这次丘兄回去时候就把种子带回去吧!至于后续的培育细节,我会让人将章程写好,明日送与丘兄。”
丘正寿犹豫一下说道:“不知此树几年能有收成?”
张锐轩笑道:“先出苗,然后可以嫁接老树兜,六到七年就可以割胶,能割40年左右。”
丘正寿说道:“如此,我无忧也!”
张懋端起酒盏,笑道:“如此便是皆大欢喜!来,咱们满饮此杯,预祝这三叶橡胶树能在海南扎下根,将来成为我大明的一桩奇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