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怀安再次仔细端详着这幅画,他也不知为何,一幅幽远的画作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杀伐之气。
“我明白了,上官小姐在作此画时心里一定是带着战意,可能是心里的缘故,西陵山群山彼此起伏,山峰蜿蜒,连绵不断。
而这幅画的山峰却棱角分明,特别是中间主峰,直冲云宵,峰顶如刀,就像一个刀锋一样仿佛要将天劈开,这才使这幅画有了不一样的气势。”申怀安看出了其中的缘由。
上官慕晴朝申怀安行了个大礼:“申公子真乃高人,我作此画时想到了我大哥上官辉的遗孀。
大哥多年前战死边关,那时我还小,只知道大哥对我很好,大哥走后,只留下大嫂整天以泪洗面,大嫂很美,是个才女,经常教我诗词及作画。
但她也很忧郁,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她对着大哥的遗像发呆,后来郁郁而终,那也是个冬天。
前些天是她的忌日,我在作画时想如果没有匈奴之祸,我大哥和大嫂一定会很开心的生活,他们也可能会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湖面上垂钓,故心里有了一些仇恨在里面。
申公子的诗句如此静谧详和,纯洁而寂静,一尘不染,万籁无声,不应该掺杂有战争和仇恨在里面,破坏了诗的意境和美感,如此这幅画配不上申公子的诗,就此毁了吧。
待我日后再画一幅,到时还请申公子再来题字吧。”
上官慕晴说完欲将此画撕毁。
申怀安听到这里,心里对上官家有些敬佩,立即阻拦道:
“且慢,不知昨天你出的那幅对联:寂寞寒窗空守寡,是否写你大嫂的?”
申怀安拦住了上官慕晴,也问出了昨日的疑虑。
上官慕晴:“是的,大嫂离世时后,我时常会想起她,故才有了这个上联。”
“战争会有无数个像你大哥这样的家庭一样,也会有无数个女人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凯旋,在下觉得,正因为有了像你大哥这样的英雄,人们才可以安静的在湖面上钓鱼,享受着祥和安逸的生活。
不如这样吧,此画还有些留白,我就写两首在上面,以示对英雄的尊重和对你大嫂的怀念!”
申怀安说完,就在柜台上拿起砚台。
“如此多谢申公子,公子大度,就让慕晴来为公子研墨墨。”上官慕晴说完就开始研磨。
申怀安拿起笔想了一下,先用正楷体在右上侧写上了《江雪》,而后又思索了一番,在此画的正中处山峰旁边落笔。
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。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”
写这首诗时,申怀安用的是瘦金体,一笔一画笔锋分明,仿佛和山峰一样,带着锐意。
上官慕晴看着画作上的诗久久不能平静,脸上有几滴泪珠滴落,古来征战几人回,真写到她的心坎上了。
还有就是瘦金体的字,笔锋分明,大气磅礴。她转身朝申怀安行了个大礼。
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申公子真乃知音,多谢公子,此幅画我会一直珍藏。”说完她的眼角有几滴泪珠落下。
申怀安见上官慕晴有些伤心,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,只得安慰一番:“你也不要太过于悲伤,必定事过境迁,一切要向前看。”
上官慕晴:“谢谢公子,今天沈叔叔在梅园设了晚宴,父亲也会参加,特让我来邀请申公子前往,还请公子赏光。”
申怀安:“请转告沈学士,在下一定赴约。”
当天下午,申怀安带着明镜和笃竹在清源城转了一圈,就回到福来客栈,自己一人在房间里写写画画,他在规划灵山村未来的建设。
转眼已是申时左右,申怀安带着明镜去梅园赴约。
梅园望梅阁二楼,菜已上桌。
明镜便靠在门外,申怀安发现这个胖子能坐着绝不站着,能躺着绝不坐着,而笃竹却是永远笔挺挺的站着。
今天进餐的有上官仁远,梅园主人沈清乾,加上申怀安三人,上官慕晴也陪坐一旁。
看来只是小范围的晚餐了,连知府杨仲贤及书院院长任行健都没有来。
不过今天的晚宴也很开心,特别是申怀安带着酒来了。
上官仁远和沈清乾这两天也只是喝过几口,今天可以敞开喝了。
不过显然沈清乾低估了酒的度数,已大醉,上官慕晴安排人送下楼休息。
屋里只剩上官仁远和申怀安二人,明境依旧拿着葫芦守在门外。
“申怀安,你才思敏捷,诗词过人,为何不考取功名,以报朝廷?”
上官仁远不理解,如此才华横溢的人,为何不想入仕。
“大人多虑了,在下乡野之人,只想苟全于乱世,做点小生意,平静度过一生,还请大人见谅。”这时申怀安想的还是生意。
“不知你对如今朝局如何看?”上官仁远岔开话题道。
“大人您身在朝堂,当今朝局您不是更了解?”
上官仁远不日就将起程回京,遇一良才实在不想错过:“你也勿多心,今天就你我二人,还请畅所欲言。”
“相爷身在朝局多年,高居庙堂,却和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聊着朝局,是否有些不妥?”
“所谓当局者迷,就当是酒话吧,聊聊又有何妨?”
申怀安:“您想聊什么?”
上官仁远:“如今百姓疾苦,蛮夷作乱,周边几国对我大梁虎视眈眈,当今圣上虽勤政爱民,礼仪下士,百官也算是勤勉,不料近几年匈奴之祸甚狂,国库已无力支撑国防,现如今匈奴和谈已无望,来年必定会战乱,百姓又要遭殃了!”
这些年由于匈奴战乱,大梁朝廷和百姓苦不堪言。
虽然由安国公韩墨镇守着边关,北边宵小也不敢举兵南下,战事不紧,朝廷还算勉强苦于支撑。
但今年大雪茫茫,匈奴储备不足,冻死饿死无数,冒顿单于为保王位,举兵南下。宁国候苦撑数月,以十万将士硬是挡住了匈奴三十万铁骑。
一月前安国公八百里加急呈上战报,要求朝廷增援兵马及粮草,现如今国库空虚,哪来军饷?
幸好匈奴准备不足,粮草不济,加上我大梁数万将士以血肉之躯抵挡了两月,匈奴见攻城无望,这才退兵。
而如今冒顿单于又派使者入京,称要两国休好,给出的条件是和亲,迎娶五公主,并要粮食两万余担,布匹及丝绸万余匹作为嫁妆,否则会再次起兵。
此在朝中引起极大震动,一共分为两派,一派是左相龚少文为首的主战派,称匈奴狼子野心,人心不足,主战到底。
而右相上官仁远却以国库空虚,百姓疾苦为由,实在凑不足军饷,将士们在前线无军饷无粮草,一旦开战不一定能抵挡住匈奴。
不如先派使者前去和谈,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几年和平。而后改革朝局,发展农业,调整税赋,充实国库,再不谈议和之事。
不料皇帝对上官仁远的想法大怒,在左相龚少文的配合下,在朝廷上就打发上官仁远去清源处理平阳案件,待完毕之后再去上朝。
上官仁远见自己的观点无望,又心系百姓,这才到清源城来。
申怀安心想上官仁远作为当朝右相,考虑问题却事事以百姓为先,虽然有些钦佩,但对于匈奴却采取和的态度,又有些失望。
要知道自古以来,这些蛮夷不把他打服,他们是不会退让的。
不过如今国库空虚,要想一举制服匈奴,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。
对于匈奴的问题,申怀安并没有太过具体对策,只是觉得从现代的眼光看,匈奴似乎不足为患。
申怀安:“匈奴游牧民族,好善骑射,其部落更是常年迁徙,人心并不稳定。如果一两年内谋一良机,使我大梁和匈奴能攻守相易,方可平定边塞之患。”
上官仁远:“如今百姓疾苦,朝局动荡,数年内与胡人攻守相易怕已是奢望。”
毕竟和匈奴打了几十年的仗,上官仁远深知匈奴战力,故发出感叹。
申怀安:“大人,我爹二十年前也曾在边关服役。据我了解,匈奴乃各个部落联盟而成,而且各部落不一定齐心。
我们只需多方打探,找出其弱点。暗中扶持其较弱部落,使其弱者达成联盟。让冒顿单于猜疑,使其内乱。
虽然不能解边塞之患,但足可于消减其战力,动摇其锐气。而后坚壁清野,禁止大梁与匈奴通商,断其臂膀。
胡人游牧民族,工业基础薄弱,一旦盐铁、布匹得不到供应,便会不战而乱。如此反复,边塞危机可解矣。”
申怀安侃侃而谈,当然还有许多他并没有说出来,怕上官仁远一下子接受不了,目前只能给出大概的建议,至于细节并没有多说。
上官仁远认真思索着申怀安给出的策略,不得不说申怀安的方案实为大胆,但也确为可行。
此子真是人才啊,先是找出匈奴的弱点进行分析,而后给出应对之策,进而给出实施方略。
一环扣一环,步步为营,面面俱到。
就算不成功,我大梁也并无损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