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悦悦的目光忽然落在缓步走近的吴小九身上。
尽管视觉被致幻剂搅得模糊,那身影只是个朦胧的轮廓,她却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,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,浑身的挣扎瞬间僵住,只剩下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这恐惧来得比溺水的幻觉更刺骨,比被欺骗的愤怒更窒息。
“求……求你……”
她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残纸,牙齿打着颤,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,
“不要……不要过来……”
那人影越来越近,像重锤敲在她的神经上。
“我错了……真的错了……”
吴悦悦的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淌,曾经的嚣张和怨毒荡然无存,只剩下最原始的臣服,
“是我不该……不该骗你……不该欺负人……你放过我这一次,求求你……”
她甚至忘了挣扎束缚带,只是拼命往床头缩。
看着吴悦悦对吴小九露出那般极致的恐惧,吴家众人皆惊得说不出话,连吴沐橙都睁大了眼睛。
昔日里,吴悦悦对吴小九的欺凌最狠最凶,动辄打骂羞辱,何曾有过半分惧意?
可此刻,她望着吴小九的眼神,像见了索命厉鬼,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道歉,这反差实在诡异。
吴小九转过身,看向医生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:“医生,我四姐这情况,真的没事吗?”
医生连忙回话:“吴小姐本就有精神方面的问题,加上跳河溺亡的阴影,诱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,现在情绪极不稳定。”
“是啊,”吴小九拖长了语调,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吴小宇,似笑非笑,
“何况她还被‘好弟弟’骗了——哦,或许该说是‘无意识的谎言’呢?”
他轻叹一声,语气里满是“惋惜”:“这么多刺激堆在一起,四姐也确实可怜。”
吴小宇死死咬紧牙关,心头暗骂——这混蛋,竟还不忘把火烧到自己身上!
若不是吴悦悦这疯婆子沉不住气,哪会给吴小九挑拨离间的机会?
他能感觉到,吴诗瑶和吴梦恬的目光正带着审视落在自己身上,那眼神里的怀疑像针一样扎人。
“小宇年纪还小,当初许是记错了,算不上欺骗。”
钱美霖连忙打圆场,将吴小宇往身后拉了拉,“都是误会,误会。”
吴启铭脸色沉沉,没接话。
他虽疼爱吴小宇,却也不是傻子,吴悦悦疯癫前那句“你骗我”,再加上吴小九意有所指的话,让他心里也打了个突。
吴小九没再紧逼,只是淡淡道:“爸,妈,既然四姐情况不好,我们也别在这儿刺激她了,先回去吧。”
他语气自然,那声“爸”“妈”喊得毫无滞涩,却让吴启铭夫妇浑身一僵——多久了?这孩子没这样叫过他们了。
吴启铭回过神,目光落在床上仍在抽搐的吴悦悦身上,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灭了。
他本还指望吴悦悦能治好,将来仍是联姻的筹码。毕竟,吴悦悦平时在学校,就靠着脸蛋吸引了不少富家子弟。
可现在,看这疯癫模样,怕是真要放弃了。
“无论如何,尽力治。”他对医生沉声道,“有进展立刻联系我。”
表面功夫总要做足,万一……真有转机呢?
医生连忙应下:“没问题,吴先生。”
“我们回去。”吴启铭转身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。
吴小宇见状,为了立住关爱家人的人设,连忙挤出关切的神情,看向吴小九:
“哥哥,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?”
他想借此挽回些形象,却被吴小九轻飘飘一句话堵了回去:
“离开吴家一个多月,你们都没联系过我,现在倒想起让我回去了?”
“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”吴小宇语塞,随即换上痛心的表情,
“四姐精神不好,需要在这里治疗,我不想家里再少一个亲人。”
“吴小九,你什么意思?”吴梦恬皱眉,“小宇是为你好。”
吴小九轻笑:“你们五个人,车上应该正好坐满吧?请问有我的位置吗?”
众人语塞。
吴启铭忙打圆场:“车子宽敞,小九要是不介意……”
他心里盘算着,吴小九肯来精神病院,或许对他们的怨恨淡了,正好能借机缓和。
“我很介意跟你们呼吸同一片空气。”吴小九打断他,语气疏淡,
“何况,我和五姐有天哥接送,放着豪华大宅不住,去挤你们那小别墅?图什么?”
吴启铭被噎得脸色发青,一时说不出话。
吴小宇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凭什么?凭什么吴小九能结识夏家少爷,连墨家千金都对他另眼相看?
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属于他的!
“小九,你创业初期,资源人脉难免欠缺。”
吴启铭压下火气,放软了语气,“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,毕竟……我是你父亲。”
这话一出,吴小宇心头警铃大作——父亲一向视他为唯一继承人,现在难道要偏向吴小九了?
吴雅萱也暗自诧异。那日视频里,父亲明明说过,她们姐妹和吴小九,都只是吴小宇的垫脚石,如今怎么变了说辞?
吴小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:“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吴启铭,“有精力的话,不如先查查吴氏集团吧。”
吴启铭一愣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吴小九摆摆手,“四姐也看过了,不跟你们耗了。”
说罢,他转身走去,吴沐橙也快步跟上。
走廊尽头,医生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刚才九少临走前那眼神,分明是在警告他“管好嘴”,他哪敢多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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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车后,吴沐橙才轻声问吴小九:“小九,你有对四姐……做了什么吗?”
吴小九侧头看她,眼神坦荡:“姐,我能做什么?或许是她自己疯癫了,终于想起以前对我做过的事,良心不安吧。”
吴沐橙看着他清澈的眼睛,却莫名觉得看不透。
她张了张嘴,终究没再问——不管怎样,吴悦悦落到今天这步,多半是咎由自取。
位于驾驶座上的夏天悄悄咽了两口唾沫,没说话。
只有他知道,吴悦悦那天晚上经历了什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