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砚舟冲出楼梯间，冷风从通风口灌进来。他没停步，直接拐进地下二层的信息中心走廊。门禁刷了三次才开，指纹识别灯闪着红光。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，掌心湿滑，听诊器还攥在手里。
林夏已经在主控台前坐着，眼睛盯着屏幕。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E-01生效了，防火墙升到三级，但有个问题。”她点了点鼠标，“预演备份服务器的数据流在动，不是正常访问。”
齐砚舟走到她身后，盯着那条绿色曲线。波动频率很慢，像是呼吸，又像等待。
“编译日志里有东西。”林夏调出后台记录，“这段代码昨天凌晨三点自动加载，伪装成系统补丁，可它根本不属于任何更新包。”
齐砚舟凑近看。代码段末尾藏着一串字符，排列方式很熟悉。他想起刘振虎手机里的音频波形——每三十秒一次脉冲，叠加在对话背景中。
“这是信号回传。”他说，“他们用这个程序学我的操作习惯，慢慢接管权限。”
林夏抬头看他：“要删吗？”
“不能删。”齐砚舟摇头，“一触发清除机制，整个病历系统可能瘫痪。现在全院两千多份电子档案都连着这条线。”
他拉开椅子坐下，直接登录管理员账户。“先把所有跟预演功能相关的云端接口断掉。从现在起，手术数据只存在本地服务器。”
林夏快速敲键盘。防火墙策略重置，网络拓扑图重新绘制。十几分钟后，屏幕上显示“离线模式已启用”。
“接下来呢？”林夏问。
齐砚舟靠在椅背上，闭了会儿眼。脑子里闪过母亲的病历、录音里的英文对话、掰弯的铁栏杆。他睁开眼：“我们不删它，我们喂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做个假文件。”齐砚舟坐直，“你写一份‘预演功能源代码重构计划书’，技术细节要真，路径设计要假。让它看起来像下一步升级方案。”
林夏明白了：“等它偷，然后顺着网线找回去？”
“对。”齐砚舟点头，“但它不是人，是AI驱动的攻击系统。文件必须足够真实，不然骗不过去。”
林夏开始写文档。齐砚舟在旁边看着，时不时提醒加个参数、改个命名规则。两小时后，文件完成，压缩加密，命名为“project_YYZ_Final_v7”。
“谁来发？”林夏问。
“小雨。”齐砚舟说。
十分钟后，小雨穿着值班服跑进来，马尾辫有点乱。“齐主任，林医生说让我配合演戏？”
“很简单。”齐砚舟打开她的私人邮箱界面，“你假装收到一封奖励通知，点链接下载附件。打开文件，装作发现什么大事，赶紧关掉退出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后台已经埋了追踪程序。”齐砚舟指着另一台监控机，“只要文件被上传，就能抓到Ip流向。”
小雨深吸一口气：“我行吗？”
“你能。”齐砚舟看着她，“记住，别紧张，就像平时下班查邮件一样。”
小雨点点头，在指定位置坐下。林夏递给她一杯温水，她接过来喝了一口，手还是有点抖。
鼠标双击，链接跳转，文件下载完成。
小雨点开。
屏幕一闪，弹窗提示“文件包含危险脚本”。她猛地合上笔记本，脸色发白：“我……我是不是搞砸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林夏立刻查看后台，“文件已经被复制上传，正在外传。”
齐砚舟盯着追踪面板。数据包穿过三层代理，最终汇入一个境外Ip集群，分布在东南亚多个地区。
“不是真的集群。”齐砚舟眯眼，“是跳板。主节点一直在接收校验请求，说明它才是核心。”
林夏迅速操作，构建三百台虚拟主机，模拟国际执法机构Ip发起反向注入。流量瞬间暴涨，对方防火墙开始丢包。
三分钟后，真实地理位置锁定。
“柬埔寨，金边西郊。”林夏念出坐标，“废弃数据中心，原属一家倒闭的通信公司。”
齐砚舟拿起内线电话：“通知国际刑警网络安全部，代号‘清源’行动，准备收网。”
林夏没摘耳机，继续监听反馈。几分钟后，她轻声说：“对方服务器过载了，开始自毁程序。硬盘正在格式化。”
“留痕迹了吗？”齐砚舟问。
“留了。”林夏敲下回车，“我们在删除指令里插了反向标记，只要他们用同一套系统重建数据，就会暴露新地址。”
齐砚舟点点头，站起身走到窗边。天刚亮，医院大楼还黑着，只有急诊楼亮着几盏灯。
他摸出兜里的病历复印件，翻开一页。上面有母亲最后一次化疗的记录，字迹潦草。他记得那天护士说药送迟了，主治医生换了方案。
手机震动。一条短信。
“冷链箱第三批货已转运，目的地不明。”
齐砚舟把短信转发给安保部，拨通电话：“加强急诊楼和实验室的夜间巡逻，尤其是药品存储区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转身走向休息室。路过护士站时，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卡通贴纸，画的是穿白大褂的猫拿着手术刀，下面写着“齐主任加油”。
小雨跟出来，靠在饮水机旁喝水。她手还在抖，但笑了下：“刚才那个弹窗，吓死我了。”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齐砚舟说。
“我就怕露馅。”小雨低头看自己手背上的烫伤疤，“小时候我妈生病，我没照顾好她。现在能帮上忙，我觉得……值了。”
林夏从信息中心走出来，手里拿着打印报告。“国际刑警确认了，那边已经开始行动。至少抓到两个技术人员。”
齐砚舟接过报告看了看，放进外套口袋。
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林夏问。
“等。”齐砚舟说，“他们丢了基地，一定会再动。”
“万一他们改用物理手段呢？比如直接派人？”
“那就让他们来。”齐砚舟靠着墙，闭了会儿眼，“我在手术台上见过太多想赢的人。他们不怕死，就怕失控。我们现在要做的，就是让他们觉得——一切还在掌控中。”
林夏没说话，低头翻笔记。小雨站在原地，手指绕着向日葵发卡转圈。
医院广播响起，播报早班交接入库名单。
齐砚舟睁开眼，看了眼手表。六点四十七分。
他走进休息室，脱下衬衫，换上干净的那件。领口依然敞着，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垂下来。他没躺下，坐在床沿，手指轻轻敲着膝盖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林夏推门进来，手里拿着平板：“刚收到消息，柬埔寨那边搜到一台备用服务器，里面存着一份名单。”
“谁的？”
“七个国内医院的技术主管。”林夏声音有点颤，“其中有两位，上周申请了出国签证。”
齐砚舟站起来，接过平板仔细看。
名单第三行的名字被标红。
他认得这个人。三年前学术会上见过，一起喝过酒，聊过神经映射的可能性。
那人当时笑着说：“要是能预演手术就好了。”
齐砚舟把平板还给林夏。
“通知周正海。”他说，“这些人，一个都不能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