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,光亮穿过了贴满报纸的窗子,洒落在了室内。
零碎的狗叫鸡鸣声中,周青先醒了过来。
他看着怀里还在安睡的小人儿,又看了看面对着他熟睡的大人。
轻轻的掀开了被子。
把被角掖好,周青穿了条牛仔裤,咖色毛衣,外套着一件不算厚实中款夹克走了出去。
寒意扑面而来,零下十几度的气温。
抬眼看,有烟囱已在冒烟,枝叶枯黄,荒山空旷。
脚下一只鸡仔过来咯咯咯的啄了啄他脚面,远处那条瘦瘦的大黄狗在汪汪汪的跟周青打着招呼。
这狗是他弟弟周玉衡养的,取名大郎。
这名字不贴切,因为大郎散养着的时候把村里所有狗都斗败过一遍,它有二郎之勇。
小时候两兄弟偷偷的上山去玩,大朗没少起作用。
能提前预警,能辩路,通人性。
周青朝狗舍走去,蹲下揉了揉它脑袋。
大朗呜呜着,乖巧的主动蹭了蹭。
周青看着它昏黄的狗眼,笑道:“一会给你吃肉。”
大朗像听懂了,趴下来摇着尾巴,汪汪汪。
周青没办法把它跟壮年威武的那个大朗联系起来,到暮年了已经。
简简单单的家,周青走来走去看了一遍,然后才去厨房。
压水井上冻了。
得把备用水先给烧开,可以洗脸刷牙,可以解冻,剩下的煮粥。
周青先倒了半盆冷水洗漱。
双手放进去,冰寒刺骨。
周青却放的久久没有拿回来,静静感受着那份凉意,想到了他母亲手上的冻疮。
这个季节,循环往复的一日三餐太琐碎,太受罪了。
他浸泡了会手,用冷水又洗了脸,开始进厨房做饭。
柴火都是提前备好的,点燃后基本就不用管,几根山木燃烧带来的热量就够一顿饭。
周青把粥煮上,把肉也切碎放了进去。
接着娴熟又笨拙的炒了个菜。
想了想,他又在粥上放了袋牛奶,几个鸡蛋。
至于昨晚老妈没舍得倒的剩菜,周青温了下倒去了大朗狗盆里。说让它吃肉,哪能说话不算话。
忙活着,等老妈听到动静起床。
周青才把剩下活交给她,开门走了出去。
虞欢自杀前周青已属于白天不敢出门的那种情况。
怕被议论,怕丢人,很多因素。
现在,别人当他面奚落嘲讽都未必能让他心里起半点波澜。
旁人种种,与我无关。
“周青,起这么早?”
远处一个年轻男孩迎面而来,瘦,高,脸型也比较长,相貌蛮帅。
周青旁亲三伯家的儿子周小龙,发小之一。
开的有家小卖部,周青爱在他小卖部里玩牌。
周青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:“记得欠你四十几块,还个整吧,这是五十。对,见了洪涛跟三顺让他俩来我家,就说我有事找他们。”
周小龙惊讶:“我不是找你要钱。”
“拿着吧!”
周小龙愕然的接过:“那我镇上进货去了。”
周青摆摆手,走去自己家。
他要先把能搬的东西都搬出来,方便收拾。
这两天肯定有场雪,下雪前得把水泥地打好,把厕所弄好,炕弄好。墙面没什么需要弄的,毕竟是新房,除了路是土的都还挺新。
他脑海里有构想,就把东西暂时都拿到院落南面的一个角落里。
全要铺上地平,这角落留来种一些蔬果,或把大朗牵过来养在这。
本来早晨有点凉,忙着忙着就没感觉了。
“周青,妈让你回家吃饭。”
是虞欢的声音。
周青转头就见到了俏生生站他身后的人。
头发简单的束着,穿的还是普通又保暖的大袄跟棉裤。就算这穿着,也没完全遮盖住她窈窕高挑的身段。
鹅蛋脸精致漂亮的让他目光难以移开。
虞欢总觉这人最近经常奇奇怪怪的,盯着她的目光像个痴汉。
她脸都被看的有点红:“吃饭了!”
周青朝她走去:“我来前吃过几个鸡蛋,不饿。”
虞欢往后退,警告:“别乱来啊,门口随时都有人路过……”话没完,就见周青绕过她去堂屋搬东西去了,她警告了个寂寞。
正被他轻易逗的心有涟漪,虞欢就听周青在堂屋里喊:“你过来指点指点该怎么收拾。”
虞欢抬步,去到门口:“不就是铺一层水泥,砌个炕,你还想动什么?”
“想给你隔出来个小衣帽间。”
“什么是衣帽间?”
周青笑道:“就是你私人空间,单独摆放你衣服鞋子各种。”
虞欢摇头:“用不着,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。”
“以后会有。”
“以后是多久?”
“随时。”
虞欢斜了他一眼:“你还是先顾好眼前,别好高骛远。甜言蜜语有什么用?我早就不吃你这一套。结婚前还说以后要让我怎么幸福开心,信誓旦旦的发誓,结果结婚后拿我当沙包,出气筒……”
周青点头:“虞老师教训的对,做人一定要脚踏实地,切忌好高骛远。我错了,我认错认罚。虞老师,趁着现在没人,你打回来,有多大劲用多大劲。”
虞欢心里跃跃,嘴上客气:“我可不敢打你,万一你再大脑空白给我一耳光,连怪你都是我不讲理。失控了嘛,控制不住的事有什么办法!”
周青内疚惭愧,不反驳。
虞欢还要挤兑他几句,屋外有脚步声,是周连海来了。
“大伯。”
虞欢转身打了个招呼。
周连海对她点头,看向周青笑道:“我来够早了,你比我还早!行,真像是个改邪归正的样子。”
他说着,见虞欢要走,忙道:“欢欢,有点小事跟你说一下……镇上派来的那个白老师太不靠谱了,三天两头的有事,孩子课程屡次的被拖延。昨晚又是留张纸条回镇上了,今早一群孩子在学校里等老师……”
虞欢听他这么一说就懂了。
她拒绝代课后,白莹还是自作主张的玩起了失踪,让村长来找她说这事。
虞欢不讨厌村里的孩子,哪怕有些家长不是那么回事,她不会恨屋及乌。相反,她特别喜欢村里的那群孩子,都是三年级以下的,喊她老师的时候声音都甜。
更何况周连海对她跟周青像亲大伯,今天还是来帮她收拾住处的。
虞欢没犹豫:“大伯,我一会吃了饭就去学校。今天我妈不干活,囡囡她可以照顾。”
周连海乐:“行,该多少钱我替你给白老师要。”
虞欢:“那我回家吃饭去。”
周连海看她走出房间,感慨:“你这小子多有福气,找个那么懂事漂亮的媳妇还不知道珍惜,身在福中不知福……”
周青:“还是你火眼金睛,我到现在才醒悟自己是在福窝里。不过一码归一码,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了。村里缺老师,你带家长去镇上闹,愿意村里贴补钱去请一个学历跟水平都不如欢欢的老师过来。我家欢欢免费代课,私底下还有人诋毁她,恩将仇报。
这不是欺负自己人,欺负好人吗?”
周连海叹气:“自己人不会欺负自己人,咱村情况你也知道咋回事。”
周青话只说到这,招呼着他开始一块往外抬大床。
自己做的床,倒也不是多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