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墨的母亲——吴宝丽卖鸡蛋刚回来,今天生意不太好,还剩了半箱鸡蛋,她推着小推车刚走到门口,就碰到行色匆匆的吴墨。
看到吴墨面色红润,一定是喝酒了,她厉声道:“吴墨!你脸那么红,是不是又去喝酒了?”
吴墨手里拿着装着束身衣的包裹,眯着眼假笑。
“嘿嘿,喝了一点,人生苦短嘛。今朝有酒,今朝醉!”
吴宝丽推了好久的车,手有些发麻,她站起身,甩甩胳膊。
抱怨的说:“我挣点银子多不容易,都被你喝酒了。”
吴墨假装笑着,赶紧插话,“母亲!今天是宋公子请客,你今天给我的十个铜板,还在我兜里呢。”
吴宝丽头发凌乱,脸被风吹的有些蜡黄,眼角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皱纹,干瘪的手推着小推车。
“墨儿!你整天喝酒,你倒是出去做工,挣点银子呀,以后好能娶到媳妇!
你这样一天无所事事的!胸无点墨!哪家女儿会嫁给你呀!唉,你真是太让我操心了!”
吴墨跟在她身后,丝毫没有要帮母亲推车的意思,他嘴角下拉。
“母亲!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叫吴墨,你现在倒嫌弃我胸无点墨了,你当初给我起名字时为什么不起个好点的名字啊?
而且别人姓氏都随爹姓,而我却随你的姓氏,你怎么不让我随我爹的姓,我就不用姓吴了!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。”
吴宝丽低着头,耳朵肉眼可见的泛红,使劲的推着车往前走,睫毛低垂,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。
“你爹……别提他!他死了!”
吴墨跟在母亲身后,喃喃道:“就算他死了,我也应该随他姓啊!你看天底下的孩子,哪一个不随爹姓的?”
母亲低着头加大步伐推车,说话声不自觉的提高,声音太高了,有些破碎沙哑。
“我怀你时,他就死了!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,还随他的姓干嘛?”
吴墨看出母亲又发火了,赶紧示弱。
“瞧你!一提父亲你就脸红脖子粗的!不提他行了吧?”
吴宝丽脸色铁青,没有说话,把车推到院子里,把鸡蛋筐端起来放进仓房,又去忙着做饭了。
吴墨知道,在家里,母亲是不允许提到他父亲的,他真不知道这个死去的父亲究竟给母亲造成了多大的伤害,以至于母亲连提都不想提。
母亲给他起名叫吴墨,就是希望他沉默,缄默吧,永远不提父亲。
吴墨拿着包裹偷偷拐进了自己的房间,最后插上了门,把束身衣的包裹藏进柜子里。
这才舒了一口气,坐在椅子上,幻想着自己发财的模样。
他觉得,只要宋公子发话,自己跟着做,肯定没事儿,宋公子是知州的公子,跟着他保准吃香的喝辣的……
陆嫣收到宫中选秀帖子的消息很快被周围人知道。
邻居领着自家女儿来给陆嫣贺喜,陆家设宴款待。
饭桌上,大家谈笑风生,非常热闹。
陆嫣的祖母眼睛笑得弯弯的,“看我孙女儿陆嫣多有出息,竟然收到宫里的帖子了,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,才有这么大的福分。”
邻居孙老四笑着回应:“恭喜!恭喜!陆嫣天庭饱满,地阁方圆,一看就有贵人相!”
孙老四夫人也附和着说道:“是啊,你家就这一个女儿,从小注重培养,陆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到了宫里一定会得到青睐。”
陆嫣的母亲陪笑着:“多谢你们的夸奖,其实你家女儿孙未央也很不错呀,出落的亭亭玉立,以后也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。”
孙老四叹口气,“唉,我家只是一个卖豆腐的,和你们家相比,简直登不上大雅之堂,况且我们家还有两个男孩,这两个男孩一天可淘气了,每天要吃要穿的。
所以我们家卖豆腐的银子,都给他们买吃买喝了,我家生活拮据,也没有请师傅培养孙未央的琴棋书画,我家孙未央和你家陆嫣相比,唉,真是天差地别……”
孙老四看似在说家庭不好,其实是在炫耀自己家有男孩,而陆家就一个独女。
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,没有儿子就象征着无后,在祖宗面前,是抬不起头的。
看来,孙老四虽然只是一个卖豆腐的,但在知县夫人面前,她也想争出一个胜负欲。
陆嫣的母亲自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。
她笑着回应:“我家陆嫣虽是独女,但是进了皇宫,就是我们整个陆家的贵人,也是给我们陆家扬眉吐气的机会。
我觉得只要争气,一个女孩也无妨,没听说过吗,是虎一个能拦路!是兔子一窝也被人吃。”
陆嫣的祖母听出了大家说话的火药味,连忙打圆场,“哎,今天的菜就是好吃呀!大家多吃点,多吃点!”
陆嫣的母亲也觉得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唐突,没给客人留下面子,便立刻让丫鬟上来几道甜品摆在桌子上。
陆嫣的祖母面——陆老夫人带笑容,“大家快尝尝这山楂糕,可甜了,我最爱吃了,我猜你们也一定爱吃。”
孙未央夹起山楂糕放到口中细细咀嚼。
“这山楂糕真甜!”
陆老夫人面容慈祥,“既然喜欢吃,就多吃点,别客气。”
孙未央垂眸假装吃着东西,一转头看见陆嫣头上那个金灿灿的簪子,簪子上还带着珍珠,在烛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。
孙未央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她和陆嫣都同样的年纪。
可陆嫣却穿着一身锦缎,而自己却一身麻布衣裳,自己戴的发簪都是银的,而且都是地摊货,从来没有一个贵重的。
她每次挑选的发簪样式都非常好看的,但不管怎么说也只是银的呀,她连一个金发簪都没有,想想就觉得失落。
她抬眸直直的盯着陆嫣头上的发簪,一只手狠狠的捏紧自己的衣襟,把衣襟都捏出细密的皱褶。
另一只手狠狠的捏着筷子,仿佛都要把筷子折断了。
就连脚丫子都透着不服气,绣鞋在裙底下无意识的使劲碾着地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