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笔录的年轻民警小张感觉压力有点大。他左边，是翘着二郎腿，一脸“我是良民大大滴”的烧烤摊主李小邪；他右边，是排排坐、鼻青脸肿还试图装鹌鹑的几个混混；而他正对面，坐着的是俏脸含霜，眼神锐利得能当解剖刀用的师姐苏沐雪。
“说吧，怎么回事。”苏沐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，公事公办。
“警官，冤枉啊！”李小邪抢先开口，表情那叫一个诚恳，“我就是个本分经营的小摊主，这几位大哥突然就来我摊位上……嗯，进行一种高强度的肢体艺术交流，我纯属被动防御，属于紧急避险那个范畴。”他说着，还指了指自己腰间并不存在的“伤”，“您看，我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，估计今晚的营业额也得创伤。”
一个混混没忍住，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腮帮子，口齿不清地抗议：“苏警官，他胡说！你看他给我们打的……”
李小邪立刻无辜地看向小张民警：“警察同志，您给评评理，他们五六个人，我就一个。双拳难敌四手，乱拳打死老师傅，我要是不下手稍微……嗯，讲究一点效率，现在躺医院的就是我了。我这顶多算……嗯，战术性反击。”
苏沐雪深吸一口气，强忍住掏手铐把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直接铐暖气片上的冲动。她目光扫过那几个混混：“他说的是事实吗？你们先去挑的事？”
混混们眼神闪烁，支支吾吾。他们收了司徒浩的钱来砸场子，但这理由能说吗？说了岂不是罪加一等？
“我们……我们就是去吃点烧烤……”领头的混混试图狡辩。
“吃烧烤需要自带钢管和棒球棍？还专挑客人最多的时候去？”苏沐雪冷笑一声，拿起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“餐具”，“怎么，现在的混混都流行用这个撸串？”
李小邪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头：“就是，严重影响我们夜市餐饮业的形象嘛。苏警官明察秋毫！”
苏沐雪没理他，继续问混混：“谁指使你们的？”
混混们立刻统一了口径：“没、没人指使，就是……就是看他不顺眼！”
“哦——”李小邪拖长了调子，恍然大悟状，“原来我长得这么欠揍，能同时让五六位好汉看不顺眼，这也是一种本事吧？”
“你闭嘴！”苏沐雪终于忍不住，瞪了他一眼。这家伙在这里，整个询问室的气氛都变得不正经了。
李小邪从善如流地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，但眼神里的狡黠还是藏不住。
询问（主要是听双方扯皮以及苏沐雪单方面压制混混）持续了快一个小时。情况很清楚，混混寻衅滋事，李小邪防卫过当……或者说，防卫得有点过于精准和高效了。
“李小邪，”苏沐雪合上笔录本，走到他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“你身手不错啊。五六个持械的混混，被你一个人放倒了，自己毫发无伤。练过？”
李小邪抬起头，灯光下，他眉骨那道旧疤显得有点明显。他咧嘴一笑，带着点痞气：“乡下孩子，小时候打架打多了，野路子。比不上苏警官您科班出身，身手矫健。”
他这话半真半假，眼神却毫不避讳地迎上苏沐雪审视的目光。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，仿佛有细小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。苏沐雪是怀疑和探究，李小邪是坦荡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。
“是吗？”苏沐雪不置可否，“希望你这‘野路子’，别哪天用到不该用的地方。”
“那不能，”李小邪笑嘻嘻的，“我可是守法公民，最多也就用来拍个黄瓜，防个身。”
最终，鉴于混混们寻衅在先，且李小邪确实属于防卫，警方对李小邪进行了批评教育（主要针对他防卫时那过于刁钻的手法），然后让他暂时留在询问室，等着办手续。混混们则被直接拘留，等待进一步调查。
询问室里暂时只剩下李小邪一个人。他靠在冰凉的金属椅子上，微微松了口气。应付警察比对付那群混混累多了，尤其是那个苏沐雪，眼神太毒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，那里贴身藏着的师门指南针，此刻正传递着一种极其细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，并且微微震颤着，指针并非指向南北，而是斜斜地指向……派出所窗外某个方向。
这东西，只有在感应到某些特殊的“气”，或者接近师门相关的物件、人物时，才会有这种反应。
鬼手师叔留下的警告言犹在耳——“夜枭动”。
难道……他们已经摸到附近了？在这派出所里？还是外面？
李小邪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，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，只是搭在腰间的手指，轻轻敲击着那微热的罗盘边缘，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悸动。
就在这时，询问室的门被推开，苏沐雪去而复返。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，脸色比刚才更冷了几分，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。
她几步走到李小邪面前，将文件夹“啪”地一声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李小邪！”她的声音带着冰碴子，“解释一下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李小邪低头一看，文件夹摊开，里面是几张放大的监控截图。虽然画面有点模糊，但能清晰地看到，在夜市混乱发生前，司徒浩那辆骚包的跑车曾短暂地停在街角，车窗降下，里面的人似乎正冷冷地注视着烧烤摊的方向。
截图旁边，还有一份刚刚初步问询混混得到的、零碎拼凑出来的口供，隐约指向了“司徒少爷”。
李小邪心里咯噔一下，暗道这女警动作真快。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“惊讶”和“愤怒”：“好啊！原来是司徒浩这孙子背后搞鬼！苏警官，您可得为我做主啊！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治安案件了，这是有针对性的打击报复！黑恶势力萌芽啊！”
苏沐雪看着他浮夸的表演，气得牙痒痒。她俯下身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，逼近李小邪，压低了声音，一字一顿地说：“李小邪，你别跟我在这里演戏！司徒浩我们会调查，但你……”
她的目光锐利如刀，仿佛要剥开他玩世不恭的外壳。
“你惹上这种人，真的只是因为上次那盆刷锅水？”
派出所窗外，远处的霓虹灯无声闪烁。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看不到星星，只有一片朦胧的暗红色。
就在街对面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阴影里，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，正举着一个高倍率的夜视监控设备，无声地注视着派出所亮灯的窗户。设备镜头微微调整着焦距，似乎在寻找特定的目标。
夜风吹过他略显宽大的外套，衣角拂动间，隐约可见腰间佩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、非金非木的深色令牌，令牌边缘，刻着一个模糊的、仿佛夜鸟展翅的图腾。
他看了一会儿，然后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，消失在楼顶的黑暗里，只留下清冷的夜风，吹动着楼顶积年的灰尘。
询问室里，李小邪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沐雪那带着审问和怀疑的俏脸，感受着腰间指南针尚未完全平息的微弱悸动，心里叹了口气。
麻烦，果然是一件接着一件。
他脸上却扯出一个更加无奈和无辜的笑容：“苏警官，像我这种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，除了因为一盆刷锅水，还能因为什么得罪那种大少爷啊？难道还能是因为我长得比他帅，他嫉妒我？”
苏沐雪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