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严初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在三楼走廊里团团转。
裴衍幸见她匆匆告辞后并未离去,只在这廊间来回折腾。
便也不急着回府,悠闲地倚着门框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活个不停。
方才席间谈话带来的沉郁气氛,也在她这没头没脑的焦急中悄然消散。
她只需开口说一句求他相助,无论何事,他都会应。
严初老早就注意到殿下正倚在那儿望着自己了。
她不是没动过念头:
要不要求殿下帮忙,直接把苏衔月叫出来,“救”出欢竹?
可强龙难压地头蛇。
万一殿下也奈何不了这位天香阁阁主呢?
于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找人帮忙是要欠人情的,不妥。
更何况……她现在已经“负债”累累了。
“吱呀——”
终于!三楼某间包厢的门开了。
欢竹从里面走出,唇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。
跟在她身后的苏衔月也是一脸意犹未尽,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极为愉快的交谈。
“欢竹!”
严初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,一把抱住欢竹的胳膊,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边,俨然一副“这人归我罩”的架势。
好端端的大白菜,可不能随便让猪给拱了!
“欢竹,我等你好久呀……”
她仰起小脸,软声撒娇,试图把对方的注意力全部抢回来。
苏衔月倒没料到这小傻子劲儿还挺大,一不留神,他和欢竹之间就硬生生隔出老远。
他失笑,下意识伸手就想按住那颗正忙着“争宠”的小脑袋。
可指尖还没碰到严初的发顶,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截住。
裴衍幸不知何时已走上前来。
不仅挡下了苏衔月的动作,指间还稍稍施力,带了几分不容错辨的警告意味。
“参见殿下。”
“参见殿下。”
突如其来的轩王殿下,让原本还带着几分随意的氛围瞬间收了敛。
欢竹与苏衔月皆收敛神色,恭敬行礼。
只留严初一个人杵那。
她刚行过礼了!
甚至都行过告辞的礼了!
严初一脸莫名地看着悬在自己头顶的两只手,默默地又拽着欢竹往后退了两步,离这两个男人更远了些。
“苏兄此举,怕是不妥。”
裴衍幸语气平稳,却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稔,连称呼都显得格外亲近。
苏衔月无奈,只得悻悻收回手。
刚才在包厢里抱着人家小傻子不撒手的时候,怎么没听您觉得不妥?
罢了,他大度,不跟这位明显“沉迷女色”的殿下计较。
“殿下教训的是,是在下冒失了。”
苏衔月嘴上应得顺从,语调却依旧散漫得很。
严初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,看看这个,又瞥瞥那个,顿时心里门儿清。
这两人是老相好!
而且看上去……关系还挺不错?
裴衍幸见方才从包厢里并肩走出的苏衔月与林欢竹,心里便大致猜透了严初在走廊里急得团团转的缘由。
只是瞧两人之间虽萦绕着几分说不清的微妙氛围,却并无半分剑拔弩张的危险,眼底漾开几分了然。
他目光转向仍紧紧拽着欢竹袖子、一脸“我的人谁也别想碰”的严初,
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温声开口:
“严初妹妹。”他出声,成功将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。
“本王知道附近有一处糖水铺子,滋味甚佳,可愿一同前往?”
严初瞬间警惕起来。
好端端邀请她吃什么糖水,绝对没安好心。
她虽然馋,但还是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。
当下果断摇头,脆生生拒绝,
“多谢殿下好意,不过天色不早,我和欢竹该回府了。是吧,欢竹?”
说着,她扭头看向好友,眼神疯狂暗示,指望对方赶紧附和。
欢竹还没来得及开口,一旁的苏衔月却了然一笑。
极其自然地上前一步,恰好隔在了严初与欢竹之间,对着裴衍幸从容道:
“殿下难得有雅兴,自是再好不过。林大小姐这边……苏某尚有些‘未尽之事’需与她细谈,便不打扰殿下与郡主的雅兴了。”
他话说得彬彬有礼,眼神里却写着明晃晃的“快带走不送”。
裴衍幸如何听不出苏衔月话里的意思,他挑眉瞥了对方一眼,目光又落回严初身上。
严初怔怔地看着这两人之间无声的眼神交锋,还想再挣扎一下。
裴衍幸却已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开了口:
“苏兄与林小姐既有要事相商,我们便不打扰了。初初,走吧。”
一声“初初”,叫得自然又亲昵,严初还没反应过来,手腕便已被裴衍幸轻轻握住。
他力道不大,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挣脱的沉稳力量,牵着她便往楼梯口走去。
“诶?等等!欢竹!”
严初慌忙回头求助。
可映入眼帘的,却是欢竹对着她轻轻摇头。
眼底带着几分安抚的示意,仿佛在说 “无事,你去吧”。
而苏衔月那家伙居然还笑着对她挥了挥手!
就这么着,严初几乎是被裴衍幸“拐”出了天香阁。
此时外头早已华灯初上,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。
夜市的喧闹声顺着晚风飘过来,小贩的吆喝、行人的谈笑,满是烟火气。
脱离了天香阁里那熏人的香氛与靡丽的氛围,晚风一吹,严初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。
尤其是手腕上那道温热的触感,总让她觉得心慌。
她悄悄用了点力,轻轻从裴衍幸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脚步也下意识地慢了半拍,从原本与他并肩的距离,规规矩矩地落到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,姿态放得极低。
还不忘小声抗议,“殿下,这…于礼不合……”
裴衍幸停下脚步侧头看她,眼底映着万家灯火,流光溢彩:
“此刻没有殿下,也没有郡主。只是裴衍幸和初初,可好?”
这话混在夜市的热闹喧嚣里——
旁边小贩叫卖糖画的吆喝、孩童追闹的笑声、茶馆里飘出的评弹调子。
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,唯有他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严初耳中。